赵赫平急忙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了两下,正要点燃瓷蒺藜上的引线。却被一只大手将火折子掐灭了,一股青烟从大手上冒了出来,难闻的皮肉烧焦味就蹿了出来。他抬头一看,原来是马五,没容他说话,马五轻声说道:“把火折子都灭了。他们不是旱魃,他们是人。”
朱由校等了半天却没听见动静,心里便有些着急,心道这些怪东西难道有特殊能力不成,竟然可以掐灭瓷蒺藜的引线?这时见身边负责警戒的老兵,一个个都站了起来,表情怪异。朱由校也纳闷儿的起身一看。
马五按着腰刀看着山坡下,神情肃穆;猛如虎抱着头在捶地,狂暴不已;赵赫平背对着山坡坐下,目光呆滞;钟迅这个傻大胆,一把扯下帽子,擦拭着眼角,表情哀伤;其余卫队士兵只爬上山坡看了一眼,不是疯狂呕吐,就是嚎啕大哭。
朱由校急忙带着人冲到了山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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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坳里,被惊动的一群人,看着眼前全副武装的士兵,明显有些不知所措。有人慌忙擦去嘴角的血迹;有人急忙将嘴里的东西咽进肚子里;女人将身上的烂布条遮住了羞处,几个看起来强壮的男人挡在了前面。所有成年人无论男女,都挺着个硕大的肚子,几欲破裂。
十几个光屁股的小孩,围着一具肠破肚烂的尸体,正看着这边傻笑。手里拿着小刀却不停歇,一直在尸体上切割,把碎肉往嘴里一扔,如同吃着珍馐美味,嘴边沾满了污血。肮脏的小手在脸上一抹,就像地狱里爬出的小鬼。
太阳终于撕破了晨雾,温热的阳光顿时铺满了大地。但山坳处的温度却降低到了冰点,寒冷刺骨。眼前是一群蓬头垢面的难民,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烂,根本看不出他们到底走了多远,也看不出他们来自何方。眼睛里的智慧的光芒闪烁了一下,随即便是野兽般的凶狠。
朱由校呆立了片刻,慢慢挪动了脚步。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山坡上,他一把推开了想要搀扶他的人,继续向下走动。他慢慢摘下帽子,紧紧攥在手里。看着眼前只在美剧片里出现的悲惨场景,喉头不断涌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朱由校一直在竭尽所能的恢复明朝的希望,为此,他不惜与朝臣对立,与豪商翻脸,甚至顶着天下骂名,强硬地推行改革。
全力建设科学院,被认为是奇巧淫技;售卖皇家园林,被认为是荒唐透顶;设立皇家书院,被认为是不务正业;进行农耕改革,被认为是亘古未有的白痴;组建皇家卫队,被认为是穷兵黩武;成立女兵卫生营,被认为是天下第一荒淫…
对于这些,他统统不在乎。但让他难以接受的事,眼前出现的一幕。当传闻中的人竟相食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时,朱由校一直以来伪装坚强的内心,出现了冰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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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人肉,这是灾民丧失了全部希望,采用这种惨绝人寰的方式,对现实无声地控诉。对未来的希望,是一个人对于生活的最大动力,也是约束着道德行为的最后一道屏障。一旦希望被彻底打碎,人,就将遵循野兽的行为轨迹,因为,活下去就是此刻唯一的念想。
上位者,如果不断剥夺下位者的希望,那么终究会变成下位者的美餐。上位者当然可以用刀枪棍棒进行镇压,但如果,执行命令的人也丧失了希望,转过头来,就会用刀剑将上位者剁成肉泥。
明王朝灭亡的根本原因,就是所有的人都丧失了希望,包括皇帝在内。朱由检在煤山上吊之时,因而悲怆地喊出“诸臣误我。”
其实在这之前,他早就没有了任何想法,也没有任何的希望。只是,作为汉人皇帝的自尊和皇家的自傲,让他一直苦苦支撑。当诸臣理所当然地认为,应该皇上掏钱拯救大明的时候,朱由检的内心就已经彻底崩溃,带着最后一丝尊严,他站在了歪脖子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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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校面色冷峻地站在坡顶,马五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皇上:这些人都不能留…朱由校高高扬起的右手,怎么也落不下来,眼睛慢慢模糊…
吃饱了人肉的小孩儿,眼睛里重新焕发出了活泼的童真,有几个胆大的,甚至慢慢靠近了过来,这是他们很久以来,第一次看见不一样的活人,他们很好奇,为何这些大哥哥面色和他们不一样?他们为何有干净衣服穿?他们为何在流泪?他们为何举起了刀枪?
山坡上传来了凄厉的哭号声,不是那些灾民的,而是卫队的士兵。手中的强弩不停攒射,火枪疯狂地射击,瓷蒺藜被发疯一般扔进了山坳。士兵流着眼泪,送这些同胞最后一程,也许,死亡,才是他们最好的解脱。人生的困难,化作了碎裂的躯体,重新回归大地…
身后燃起了冲天大火,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焦臭的味道。朱由校擦去脸上的泪痕,对着匆匆赶来的夜不收和皇家卫队说道:“所有人听令,带齐装备,立刻轻装开往县城,若遇阻拦,杀无赦。着尔等,进入县城后,立刻抓捕本县县令及大小官员。
人的希望是最宝贵的东西,如果有人想要拧灭别人的希望,换取自己的苟活,劳资不介意杀人。朕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河北之地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