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家里的玩笑话,打趣的时候父母总说,但伤心的时候他就自己认证。
关捷对着米饭闪了几点心酸的泪花,但很快又给憋回去了,他虽然半大不大,但是已经有颜面负担了。
而李爱黎不是不心疼他,她只是烦心事太多,压得忘记关怀儿子了。
再说在他们这种小地方,像汪杨这种会关心她的儿子开不开心、愿不愿意的妈压根就是稀有物种,其他的家庭根本没那个时间和技术去经营这些。
难得空闲的时候,大人们更愿意给自己放个假,斗斗地主、搓搓麻将,至于那些一刻都不消停的吵闹孩子,干脆给点零花钱,打发他们乖乖地自己去玩。
他们希望孩子一天到晚都是乖的,否则就会烦不胜烦。
和操持家中大小事务的女人细腻的心思不同,作为爸爸的关宽压根不觉得这些小打小闹算是事儿,而且板凳坏都坏了,再怎么嘀咕它也还是坏的,所以他觉得李爱黎气得很没必要。
关宽看儿子的脸都快长进碗里了,连忙跳出来当和事佬说:“算了算了,他晓得错了,明天让他把那个坏的带回来修一下就行了,捷啊,记住没?”
关捷连忙做乖巧状,将裤兜里的小苦瓜暗戳戳地掏出来,从桌子底下献给了他爸。
但是第二天,当关捷拎着一个惹人注目的塑料椅子来到教室的时候,却发现他梳着马尾巴扎着头花的女同学已经坐在了座位上。
郑成玉轻蔑地冲他“哼”了一声,然后挑衅地用手指敲着桌面说:“你要是能把我这个凳子的腿也踢断了,我就算你狠!”
关捷满头雾水地低头一看,发现她屁股下面是一个刷了红漆的铁皮凳子,不仅四条腿和板面是一体的,凳子腿之间还连着横撑。
虽然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不小心踢坏同学凳子的下场不是赔一个新的,而是接着踢铁板,但这诡异的、不费一分一毫的和解还是让他喜闻乐见。
他心想,这下即使郑成玉的屁股再厉害,椅子腿儿应该也不会要断不断了……当然,从此他也会管住自己的无影脚。
“不不不,我一点都不狠,”关捷积极地败下阵来,腾出一只手比出大拇指说,“你的凳子是最牛.逼的。”
班花看起来却似乎赢得一点也不开心。
跟关捷所处的战场截然相反,路荣行度过了一节宁静到有点寂寞的早读课。
他的左边空空无人,因为懒觉大王绝非浪得虚名,这学期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张一叶又迟到了。
路荣行不能和空气搞对读,只能翻开课本随便找了一篇,混入了郎朗的读书大队。
被他挑中的是一篇选读课文,是像他们这些功利的学生根本不会看的课外拓展,可读到一半的时候,路荣行却发现这课文还挺有意思。
于是他拿起笔,将句子抄在了笔记本上。
[聪明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听,什么时候不该听,这是因为他在“听”的成长过程里,学会了选择和思考。他听进心里的声音,不仅“好听”,也是“有益的”。][1]
路荣行还没写完问题就来了,他在想那什么样的人,才够得上这个聪明的标准?而那些不聪明的人,岂不是一辈子都“听不见”了?
但是课文没有为这类人指引方向,他也不打算去问老师。
荔南镇小的老师对于问题和答案,有一套他们制定的标准,路荣行以前问过几个超出范围的问题,都被说成是钻牛角尖,他慢慢就不问了。
而是自己将问题记在句子后面,然后将本子合起来,有机会再翻开他就想想,没机会忘了也就忘了。
早读的积极性通常都维持不了多久,班主任黄老师一离开,教室里的声浪就直线下跌,最后逐渐扩张成了大面积的交头接耳。
有的在嘀咕学校门口河里的野菱角还不是很甜,有的在借数学作业,有的更加不务正业,直接跳过了升学开始在为暑假做任务列表。
路荣行本来就不爱讲小话,这个早晨没有张一叶,他就单手立着课本做伪装,靠在墙上打瞌睡。
昨晚他的蚊帐里有只蚊子,嗡了半宿,开灯死也找不着,一关灯它就拉警报,嗡得他几乎没怎么睡。
然而教室里太吵,路荣行人没睡着,耳朵倒是从后座的李怡婷和她同桌王寇的热议里听见“学生”、“好狠”、“杀人”之类的字眼。
最近校园里流行撕侦探小说分批次传看,他以为这两人在讨论小说,也就没细听,有些困顿地打了个哈欠继续努力催眠。
北京时间七点二十八,距离打铃还有十二分钟的时候,张一叶终于在早餐的强大召唤之下,猫着腰越过讲台,气喘吁吁地冲到了座位上。
塞进桌子里,然后往桌上一趴,用肘子捅一看就是在假读书的路荣行,匀着气息奢望道:“醒醒,班主任早上没来吧?”
路荣行酝酿了半节课,只憋出了一个哈欠,他用书本挡着嘴,打完之后说:“没来二十遍。”
只来一遍就足够让张一叶头疼了,他垂死挣扎道:“他没发现我没来吧?”
路荣行用手比了下张一叶坐起来的高度说:“作为一个这么高大威猛的靓仔,你觉得可能吗?”
那个不写实的形象描述是张一叶自己封的,他每次这么说都觉得是实至名归,但是从路荣行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有一股幸灾乐祸的味道。
张一叶笑着“草”了一声,死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