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诚带着江雨归从后山门上了玉山峰,直奔师父提前给她留好的小黑屋去了。刚一推开门,便看见于丹青铁黑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运气。
江雨归迟疑片刻,走到近前,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他脚边,也不敢抬头看他,只是小声道:“师父……”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感觉鼻头有点儿酸。于丹青依旧一动不动,江雨归不知他是何表情,跪在下面心惊胆战地哆嗦起来。
突然,于丹青广袖一甩站起身来,没想到,这回他竟然没有使出平时那大呼小叫的绝活儿,声音十分冷淡,道:“捂好你的小命吧,别再给我到处乱跑!”说完大步跨出屋子,临了给崔诚丢下一句:“诚儿,把这屋子锁好!连这个院子一起,谁也别给我放进来!”
“是。”崔诚低应,动作倒是极快,他走到院子里,手指在空中虚画几下,小屋的门窗便“啪啪啪”一阵脆响,悉数关死了。
崔诚刚一离开别院,段君悦和徐青溪便顶着两张奔丧脸从后面追来,徐青溪两个眼圈通红通红的,声音带着哭腔,问道:“师姐找回来了?受伤没?天啊!她一分银钱也没有,有没有饿着渴着?二师伯会不会……”
“崔师兄!”段君悦打断她,努力平复了一下心绪,只道:“到底怎么样了?”
崔诚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道:“还活着。”
还活着!这算是什么答复?段君悦心道:这孙子诚心是吧!话还未出口,崔诚又道:“不会有大碍,你们别再瞎作事便行了!回去吧!”说完转身而去,留下段君悦和徐青溪惊疑地愣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这禁闭一关便是两天两夜,就连送水送饭都是崔诚亲自来的,看来这次师父是真的动怒了。可江雨归也是越想越觉得愤愤不平,自己只是想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在看来倒好像真成了错了似的。
崔诚例行公事的放下饭食,临出门的时候没忘嘱咐了一句,“明天的清心典上,别忘了我和你说过什么。”
江雨归心情烦闷,极不耐烦地搔搔头,道:“好了,知道了!”
“这个,徐青溪从穆珂那里讨来给你的!”说着,崔诚从袖子中掏出了个什么东西,随手往她眼前一扔。
江雨归一把接住,摊开手掌一看,却是一个圆形小盒,随即不明所以地看向崔诚。
“是药。”崔诚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说完带上门出去了。
江雨归这才想起来,自己这么长时间里一直还花着瓜呢,她掏出韩公子给的那面小镜子照了照,自嘲地苦笑一声,心道:嘿!我这辈子,修炼成天下第一大能的可能性倒是比嫁出去都要高吧。
次日,无妄峰,宣明殿。
玄清派一年一度的清心大典,在肃穆的钟鼓齐鸣声中开始了。
通常,正统仙门都或多或少的有些自视甚高的迂腐,大到门派小到仙器,命名的时候都爱故弄些玄虚,但“清心大典”却是少数顾名即可思义的。
玄清乃仙门之首,弟子们少不了要经常下山除祟卫道。久而久之,接触的脏东西多了,人心易被邪物污染,因此需要“清心”以来摒除心中虚妄杂念、怨戾之气。
清心大典上,弟子们须饮下特制的仙药“无常”,再诵读“清心诀”三个时辰,其间调息真元,吐纳天地,以此洗魂净魄。
大殿上,师祖怀虚真人一身华服,正襟危坐,他身上完全不见修道之人那种清苦气,整个人俨然就是一尊泛着金光的“天帝神像”。他入道之时已经年逾不惑,可如今将近三百年过去了,这世间的天都换了几轮,可他的外貌竟然一点变化都没有,发丝乌黑,不染一点霜雪,这些年面容更有愈加荣光换发的趋势,这样看起来,于丹青倒真像他的长辈了。
宣明殿外,全数弟子依序而列,于丹青、南乔、穆少丘领在最前面,各峰入室弟子列其后,再后面便是浩浩荡荡千余客座弟子了,那里的位置,是连怀虚真人的脸都看不清晰了。
江雨归接过道童递上的无常,皱了皱眉,不管多少次,她都不大接受得了这个味道。那一盏小茶杯里汇集了这个世间诸般辛酸苦涩,取勿忘诸行无常,世间万物皆苦之意。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喝下这玩意儿的情景,那完全是在师父的淫威之下才强忍着没有吐出来,这会儿无常还未入口,江雨归已经感觉自己的舌根泛上来一阵酸水,这么多年,她不只一次感慨过,这配方到底是哪个不世之材想到的!
段君悦盘坐在江雨归左前侧,这会儿正在偷偷回头瞄她,见她脸上照常写着对无常的无尽鄙视,稍稍放下心来。
周围琴音袅袅,千人齐诵的声音沉而不乱,在冠世山的最高峰,二者相得益彰,倒也相融成为另一种天籁。
三个时辰很快过去,那厢于丹青已经开始絮絮叨叨地在金台上念通训,依照往常流程,待他念完,怀虚真人再说上两句场面话,典礼就算结束。
可今天于丹青并未急着下台,他转而面向宣明殿,向着怀虚真人的玉座深拜三次,继而将双手抱过头顶,恭恭敬敬道:“师父,不孝徒儿还有一事禀明。”
怀虚真人微闭双目,气沉丹田,道:“何事?”虽然他人就坐在殿上,但是声音却仿佛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一样,在空旷的大殿中萦绕不去。
于丹青的额头上暗暗冒了一层冷汗,他自己的师父他多少还是了解的,虽然别人未必听得出来,但怀虚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