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吴波已经读初二了,学校在离家十多公里的镇上,乡村中学没有宿舍,吴波没有住校。
在外面租了房子自己背着菜和米去烧饭吃,正在长身体的吴波饭量很大。
他离开母亲独自生活后,特别想念在家时母亲做蛋。
母亲把油烧得烫烫的,然后敲开一个蛋倒进滚油里,不一会儿油锅里就开起了一朵里黄外白的鸡蛋花。
这个时候母亲把准备好的细葱和姜末撒在蛋花上,再煎一会儿一股奇香就会顺着吴波的毛孔游遍你的五脏六腑。
为了能够吃到荷包蛋,吴波居然想到了一个荒唐的法子。
偷抓了他们那个中学校长家养在学校的一只母鸡,那是校长买来给他老婆补身体用的。
吴波把母鸡杀了从鸡肚子里面取了几个还没下出来的蛋,自己做了一顿蛋饭。
可饭还没做好校长就领着很多人来抓他了,吴波一急之下跑进了学校后面的大山。
他在山里冻了一天一夜后被寻到人们抬了出去,然后就感冒发高烧昏迷了。
母亲在索索寒风中守着吴波醒来,他醒后母亲抹了一把留在眼角的泪痕,什么也没说。
母亲解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扣子,从贴体的地方拿出一个食品袋子递在吴波的手里。
那是一叠由零碎钞票组合起来的钱和几蛋,上面还有母亲的体温,她怕荷包蛋冷了不好吃,就把它捂在最暖和的地方,走了十多里地的山路送来给吴波吃。
吴波哽咽了,母亲说:“儿子,我们虽然穷点但要有骨气,别人家的蛋再好吃那是别人家的。”
那叠零钱是母亲背柴卖草凑起来的钱,她拿来替吴波闯的祸埋单。
母亲抚摸着吴波的头:“儿子别哭了,吃了蛋,以后不要生病,穷人家的孩子病不起。”
吴波大口大口的吃着带着母亲体温的荷包蛋,从那以后他就没生过什么大病。
初恋的时候,吴波十六岁。
邻家的小翠从小和他一起长大,长到一定年龄,他们彼此喜欢,自然而然的,他们就恋爱了。
那样的恋爱,就像哥哥与妹妹之间的感情一样。
小翠长着一张圆圆的脸蛋,笑起来像十五的月亮,甜甜的柔柔的。
他们们从小腻在一起,但是小翠比吴波勤快。
吴波家的家务和小翠家的家务她干起来很麻利,吴波母亲很喜欢她 ,早把她内定为自己的未来儿媳,还把自己的拿手绝活摊鸡蛋饼教给了小翠。
母亲叫小翠用温开水把土豆淀粉调稀,然后打进几个鸡蛋搅拌均匀,用柴火把铁锅慢慢烧烫。
切一片猪肥肉在锅上抹一下,只听呲的一声腾起一缕青烟。
这个时候母亲把调好的鸡蛋粉倒进热锅里,用小勺均匀把它摊开,就像北方人做煎饼那样。
过一会锅盖揭开,用手一提就把那喷香的蛋饼给提了起来,一块蛋饼一撕为二,扔一半给吴波,一半递给小翠。
吴波狼吞虎咽的咬了几口,烫得自己嗷嗷直叫。
他那吃相逗得她们忍不住狂笑,小翠羞羞的捂嘴笑了笑,轻咬了一口软软韧韧的蛋饼,很淑女的慢慢嚼着,母亲语重心长的对她说:“孩子,作为女人要学会嚼蛋,bō_bō小时候我缺奶水,我就是嚼着鸡蛋一口一口把他喂大的。”
夕阳映着锅灶边那两个女人的脸,那刻吴波觉得自己好幸福。
小翠的孩子满月的时候,吴波踏上去上大学的路,临行时小翠背着她的孩子来给吴波送行。
因为吴波初中毕业考取高中,三年后又考取大学,待字闺中的小翠终于等不了他了,小翠嫁给了同村的一位玩伴,那个男人为人也好对她不错,这样吴波和吴波的母亲也感到心安了。
小翠帮母亲忙着做一顿丰盛的晚宴,有焖火腿,有回锅腊肉,有煸肥肠还有炒香肠,猪身上的全部器官都摆在桌子上了,可是谁也没有胃口,吴波和吴波曾经的女朋友尴尬对视,张了张嘴想说几句离别话,但是不知从何说起,这时看见母亲还在灶台上忙活,吴波说妈过来吃饭了别忙了,母亲说还有最后一个菜这个菜今晚是必不可少的。
母亲用洋瓷盆装着一盆浓浓的红糖水端了上桌,糖水里浮着几个糖水鸡蛋,暗红的糖水已经浸进鸡蛋里去了,把鸡蛋都变成了淡红色,母亲拿过两只碗,为吴波和小翠一人盛了一碗糖水蛋,先递给小翠:“闺女,女人要多喝糖水,补血。”
小翠泪眼汪汪:“阿婶,对不起,我等不了bō_bō……”
母亲伸手拦住了她的话,泪花闪闪,却笑:“没关系,你无论嫁给谁永远是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