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三两天的功夫,她便又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
本就凸起的颧骨此刻更是明显,关节处的皮肤凹陷,小腿上还有水肿。
严蕾坐在床边,手里的听诊器头在女人凸起的肋骨间移动,又在戒毒警察的帮助下将女人扶坐起来,听了听她的后背。
女人的精神好了很多,在严蕾询问病史的时候,絮絮叨叨的很多。
她十三岁被家里人逼出来打工,人小体弱,什么本事都没有。
就听说附近的村子里有人招工,年龄不限制。
这对于她来说自然是天降喜事,到了那儿一看,工作任务也很简单,就逝Fぶ桨着的东西运到指定的地方。
她本以为这不是什么难事,但在看到几个中年妇女把纸包塞到尿尿的地方后,惊呆了。
但是看到对方拿出的一摞纸币时,她还是答应了。
严蕾难以想象将拳头大小的粗粝纸包塞进□□会有多痛,下笔时笔触深刻,几乎快要划破纸张。
她其实见过很多很多比这更加血腥残忍的事情,但是哪怕如此,她还是会心疼。
女人还在继续讲着自己的故事。
拿到第一笔钱后,家里的继母就逼着她再出去打工。
十三四岁的孩子又能做什么,偷抢骗,什么都经历过,自然也结交了三教九流各种朋友。
最后,染上毒瘾也毫不意外。
可是吸毒的钱又从哪里来,在一次次的出卖灵魂和ròu_tǐ后,这个二十四岁的女人最终变成了这幅模样。
记录病史不知不觉间变成了记录生平。
严蕾听她平静地讲完自己二十四年的经历后,终于握住了病床上那只枯槁的手。
“好久没有人和我握手了呢。”
床上的女人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说出了自己一生的最后一句话:“谢谢你。”
女人闭上眼的那一刻,身体骤然塌陷,五官也由尖锐变得柔和。
戒毒警察立刻喊来了工作人员,严蕾起身进行了一系列确诊死亡的流程后,对着她的遗体鞠了四躬。
白布遮盖了女人的一生,丑陋和美好在这一刻归于虚无,工作人员抬起担架,离开了这间屋子。
严蕾跟着走出房门,朝阳和煦,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她抓着纸笔准备去另一处病人那儿,却听见隔壁院子里的器械倒地的声音。
戒毒警察急忙赶过去,严蕾也紧随其后。
刚走近,便看见被压到在地的男人,仔细一看,正是她初到平市时遇到的那几个毒贩之一。
对方显然也认出了她,眸子里的怨恨更甚。
两个警察压住男人,一边的护士立刻上前推了镇定剂。
片刻后,倒在地上的男人渐渐平静。
严蕾也推断出了大概。
毒贩很多都是有毒瘾的,他们以贩养吸,不少毒贩甚至觉得自己没有问题。
比起那些偷抢的瘾君子们,他们靠着“生意”来钱,哪里有问题了。
可惜他们忘了,毒品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下午,严蕾松着手腕从一间女生宿舍出来,迎面就遇上了一群人。
为首的是接待她的负责人,此刻他的脸上笑容更加热烈。
身边的戒毒警察解释,这是禁毒所的投资人来了。
严蕾点点头,刚想问这儿的资金还紧不紧缺,就看见了负责人身后的投资人。
这投资人不是别人,正是安叔。
严蕾眼里露出一丝玩味,手上无意识地重复按动墨蓝笔笔芯,她倒是不知道,开饭店的油水那么大,居然还能养得起一家戒毒所。
安叔也看到了倚在墙边的严蕾,只是眼里却没有太多的意外,甚至还对着严蕾露出一个颇为恭敬的笑容出来。
“严医生,严医生?”
严蕾回过神,收回视线弯起眉眼:“怎么了?”
戒毒警察抓了抓脑门,眼里带了几分期待:“我们听说州市的戒毒所里有沙盘模拟,不知道严医生你会不会这个?”
“沙盘模拟。”严蕾重复了下,随即粲然一笑:“很巧,我大学时的第二选修是心理学。”
——虽然挂科了。
晚间,严蕾拎着饭盆来到食堂和郭辉林可汇合。
今天戒毒所菜色不错,林可吃得很满意,便主动分享起了自己的见闻。
严蕾戳着筷子听她的讲述,心思却早就飞到了别的地方。
天地社,陆二爷,明明是黑色地带给他的敬畏。
禁毒所,投资人,保护伞,这却又是正派对他的肯定。
所以陆尧,在这一片罪恶滋生的土地上,你担当的到底是什么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