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蕾有些不好意思,但架不住老板娘实在太过于热情。
傍晚时分,天际的火烧云晕染了整片大地。
饭店老板骑着摩托车停在了一处小院门口,门前的银杏树萧条,越靠近这个小院,心境就越发诡异的安宁。
踏进院子,便看到石板长廊上坐着的男人,眉目温润,眼角却有一条极浅淡的疤痕,一路蜿蜒到了耳后。
见人来了,他便放下手里的圆木和刨子,指腹摸索着刚刚打磨好的木牌。
“来了。”
“陆爷。”饭店老板垂手而立:“一切都按您说得做了。”
陆尧点了点头,将手里木牌郑重地放到一边的锦盒里:“辛苦了,安叔。”
“能给陆爷办事是我的荣幸。”
陆尧勾了勾嘴角,拍掉身上的木屑站起,安叔跟着他朝屋里走去。
“只是严小姐来的时候刚好赶上线上丢了一批货的风声走露,一路上都不太平。”
陆尧:“丢了多少?”
“不多,一百多斤。”说话间,安叔接过了陆尧手里的锦盒:“境外葛家最近动静挺大的,三爷已经带人去探路了。”
陆尧依旧不为所动,仿佛安叔嘴里说的不是境外大毒枭葛家,只是一个平常邻居。
浅浅抿了口茶叶,“这茶是新茶?”
“的确是今年葛家派人送来的新鲜毛尖。”
“换了吧。”
安叔后背一僵。
到了周五,严蕾差不多已经熟悉了医院的流程,便迎来了她的第一次夜班急诊。
最近平市不太平,据说一直守在国境线的警察抓到了境外三大毒枭之一的葛家三爷。
隔壁的军区总院已经送来了好几批伤患,都是火拼里受伤的,只是消息封锁的很严,要不是军区医院人手不够调了点市医院的医生过去,她也不知道。
窗外妖风不断,同值班的医护都缩在自己的位置上,大家心里都惴惴不安。
桌子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惊得值班护士差点蹦起来。
“120马上到,担架准备好,胸部大出血,让心外科来人。”
严蕾听到这话,当即起身,一路小跑到急诊大厅,就看见满是血的担架。
披上手术衣直接进了手术室,这出血量太大,情况危急,让她连第一次独自主刀的紧张感都来不及酝酿。
止血钳夹住近心端,纱布换了一块又一块。
弹壳落到瓷盘里,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丝线在伤口上缠绕,几乎残影般地打出了一个外科结。
输血袋早就被吊上了,血压也在慢慢回升。
早上七点多,进行了八个多小时的手术终于结束。
严蕾从手术台上走下来,差点没双膝跪地。
两条腿先是麻木到没知觉,随后就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子在啃噬。
护士将她扶到手术外的椅子上后,便去忙着给病人安排病房。
手术衣上血迹斑斑,严蕾抖着手摘下口罩,血腥味像是一张网,将她裹在其中。
紧张和茫然终于姗姗来迟,融在血腥味里,而她被困在其中。
“严医生,严医生。”
严蕾从膝盖里抬起头,满眼血丝地看向叫她的人。
“严医生,你去休息吧,手术室的那个已经送病房了。”
严蕾张了张嘴,却发现嗓子里发不出一点儿的声音。
刚刚站起身,双腿便又直接软下去。
喊她的是为护士长,经验丰富,自然看出来严蕾这是疲劳过度,亲自将人扶到休息室。
“你先坐会儿。”说着,便帮严蕾脱下血迹干涸的手术衣:“干我们这行的,一回生两回熟,你第一次主刀就是这种级别的病人紧张害怕是在所难免的,待会儿去洗个澡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就都过去了。”
“谢谢。”声音暗哑粗糙,还带着点颤音。
等护士长走后,她才慢慢靠向椅背。
眼睛酸胀,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匆匆路过的医护人员只以为她是害怕,但是不然,她是海兹基地走出来的人,枪林弹雨都经历过怎么会怕这些。
她只是怕,只是怕那人是否还安好。
时至今日,她才不得不去思考,当年陆尧只身深入金三角,到底经历了多少次凶险,如今的他又是什么模样。
平市整改了多年,却还有那么多危险的情况。
而那个人来了这儿六年,音信全无,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