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呀镜子,谁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女人?”
“你可以算哦!”
范晴对着镜子自言自语一番,然后笑起来。
这是她的恶趣味,也是她内心隐秘的真实想法。不过,要加上一个前提。那就是“以前”。“以前”范晴觉得自己几乎可以算是完美的女孩儿了。但今年,范晴28岁之际,她对这一点开始不再那么有信心了。
以前,范晴的自我感觉一直都好得不得了,总觉得自己就是传说中的天之骄女。你们都知道那种小女孩吧——从小品学兼优,聪慧懂事,连相貌都清秀可人。从幼儿园起就是老师的宠儿。上学以后,不是班长就是学习委员,考试成绩从没掉出过前三名。大学毫不意外地考入了名校热门专业,毕业后事业发展也一帆风顺。一路从没给家长惹过麻烦,添过乱子。亲友聚会里,这样的女孩永远是主角。弟弟妹妹们对这样的姐姐有点崇拜,又有点怨恨:有这样的一个别人家孩子出现在自己的家族里,其余的孩子都会显得暗淡无光。
范晴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而且还是其中运气比较好的一个。她名校建筑系毕业以后正赶上房地产最火热的时期。以前这行业或许还有点重男轻女,但在用人之际,老板的要求只剩下了:活的,能画图。
范晴抓住了这难得的时代机会。短短几年,她努力打拼,她的名言是:男生有多拼,我就会比他们更拼。从外企新人到项目经理,再到甲方认可的小有名气的建筑师,职业上升速度如火箭一般。终于在去年,范晴成为了一个建筑事务所的合伙人。在北京的东三环拥有了自己的办公室,甲方会专程点名要求她的设计。她在建筑事务所的第一个项目,上了当年的中国建筑年鉴。
28岁的女孩子,职业发展到这个地步,说不带点骄傲是不可能的。她总是偷偷地想:人都说聪明的女人不漂亮,漂亮的女人不聪明。而我,就是又聪明又漂亮嘛!
然而在一次春节亲友聚会上,范晴生平第一次,发现她的“别人家孩子”的地位开始动摇了。
本来范晴惯例是春节利用假期出国游玩一下。身为建筑师,她有去世界各地欣赏名建筑的刚需。对于加班是常态,不加班不正常的建筑师来说,春节基本是唯一的旅游机会了。机票、酒店、签证等一大堆杂事都办好了,偏偏出发前一场严重的感冒袭来,让范晴躺在床上待了好几天。
感冒来得快去得也快,本来病好了再爬起来,又是一条好汉。但这个春节,范晴从床上爬起来,却觉得一切有点不一样了。范晴不是那种娇滴滴病了就悲秋伤春的矫情妹。她只是,突然间,望着空空荡荡的北京城,觉得有些无聊。范晴习惯了打仗一样地加班,在难得的假期里打仗一样地度假,时间永远安排得满满。在这个意外空出来的春节,她一时想不出该做什么了。
恰在此时,老妈打电话来:“小晴,今年你不出国,出来跟家里人吃个饭吧!”
范晴想了想,自己好几年没去参加亲友聚会了,今年不如卖老妈一个面子,去接受一下七大姑八大姨的夸奖。毕竟今年自己又做了合伙人,作品又上了年鉴。范晴不算太虚荣,但谁又不想适当地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成功呢?
范晴打起精神,穿戴整齐,把历次从欧洲买的行头都招呼上,确定浑身上下没有一个破绽了,就开着自己新买的er clubman去赴宴了。
万万没想到的是:整场聚会的焦点,都在一个平平无奇的表妹身上。确切地说,集中在表妹的婴儿,以及丈夫身上。
假如说范晴自幼就是家族焦点,那么表妹就是家族盲点。表妹小名露露,从小方方面面都一般,倒是从来也不闯祸,可也没给长辈长过什么脸。脑子算不得聪明,从初中开始功课就有些吃力,靠着家长一路补习外加赞助费,最后总算是进了一个二本冷门大学,读了个谁也记不住、也不知道具体是干什么的模糊专业。这样的学历毕业以后自然也找不到工作。又是家长一路上下打点找关系,最后进了一个机关下属的部门里打杂。
范晴和露露是年龄相仿的表姐妹,范晴比露露大一岁。按说这样的关系,本来该是玩的很好才对。然而,范晴从小和露露就玩不到一起,稍微大一点更是没有共同语言。范晴喜爱音乐,艺术,家里堆满了建筑画册和名画集。闲暇时会看看文艺电影。而露露的三大爱好是:美甲,逛街,看偶像剧,还必须是口碑最烂的那一种。
范晴也不是看不起别人……好啦,坦白说,范晴就是有点看不起露露。道不同不相为谋,范晴现在是北京小有名气的新锐女建筑师,有杂志专门约她做访谈。而露露……她只是大街上一个隐形人罢了。
万万没想到,今年春节之际,隐形人露露抱着六个月大的娃娃,后面跟着个同样让人看不见,记不住,简直像是在淘宝上买来的丈夫,居然就成了全家的焦点!全体亲友对婴儿表示出极大的爱心和兴趣,所有的年长女眷都要去抱抱。平常也没见这帮亲戚在教育学上有什么心得体会,但此刻大家个个早教专家、预言大师附体:
“这孩子一看就聪明!你看这眼神多亮啊!”
“哎哟!这小腿儿,多有劲!这小子可不是个一般人!”
“你看你看,笑了!这么小就不怕人,将来绝对有出息!”
“这白白胖胖的小脸,一看就营养足!”
范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