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接连下了三日的雪,已经积起一尺多高。今年一入秋,玄冥便命将掌茶司小院里的冬梅都移到了养心殿的院子里,至冬天一落雪梅花就盛放,让林黛玉每个孤独的日夜都有梅香相伴,也是着实有心了。
这几日,林黛玉只是懒懒的,醒的时候看着窗外的雪花与梅花,睡的时候也是做各式各样的梦。她梦见那年还在贾府,老太太领着合府的姊妹在园子里烤鹿肉,那天也是下这么大的雪,还去折了好多梅花回来插。那个时候姊妹们都十几岁的年纪,那些争宠、谋财、害命的事,自认为还离自己很遥远,算起来那段日子还是过得很安稳的,起码有老太太的庇护。她还梦见后来搬到林府的外宅里,在那里和玄冥初识,紫鹃还打趣自己的样子。又会梦见薛宝钗,她在茫茫大雪里被冻死的样子,雪一层一层的将她覆盖,最后世界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小白走进殿内,自言自语的说:“娘娘又推开窗了,好容易攒了些暖气。”说着,将熏笼里的红螺炭又添上一些子,又拿来白狐狸毛的抖风给林黛玉披上。林黛玉只是站着不动,这几个月玄冥的冷落,像一把凌迟的刀,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割着林黛玉的血肉。腹中的小胎儿已经能动了,林黛玉感觉到它柔软的小身体,轻轻的在腹中调皮的蠕动来蠕动去,也许感觉得到这个孩子在动的时候,是唯一支撑林黛玉好好的去生活的理由。
林黛玉将狐狸抖风裹了裹,果然有些寒冷,便命小白将窗子关了罢,正要回暖塌上去小睡一会儿,忽然听到外面太监的通传:“皇——上——驾——到!”
这是几个月都没有听到的声音,或是这几个月一直做梦都想听到的声音,一时间林黛玉竟然以为这是梦,林黛玉欣喜之余,更多的感觉到自己的可悲,以前读的诗:“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而如今自己对玄冥的用情至深,又被玄冥至于这样的境地,比那些白头宫女更加可怜可悲矣!
玄冥一身五龙出水的玄青色龙袍,几个月不见,人因为憔悴而苍老了不少,已经立于门前,小白下礼,林黛玉直直的看着,感觉如梦一般,忘记了君臣之礼。
玄冥眼圈微红,走过来握住林黛玉的手道:“玉儿,你这些日子可好?”
小白见帝后叙话,便自己起来,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林黛玉微微笑道:“臣妾一切都好……”,说着,仿佛缓过神一般,将玄冥的手拉过来放到自己的腹部,轻轻的说道:“皇上这些日子不来,它在里面都已经会动了……孩儿,这是你父皇,他来看你了,他终于来看你了……”
林黛玉本想着玄冥感受到这个孩子的胎动,会和自己一样欣喜,却没想到玄冥的手瞬间缩了回去,目光游离的看向别处。
“皇上……你这是……怎么了?它是你的孩子啊……”林黛玉声音微颤,她原想着只要玄冥顾惜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她这几个月所受到的委屈不算什么,毕竟身为一国之君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可是玄冥现在做出这个态度,又究竟是为的什么?她的心如同被秃鹰啄了一般疼痛,声音不仅颤抖,眼里满含着哀怨与不解。
“玉儿……这个孩儿……朕不能留!”
林黛玉一阵眩晕,幸而旁边有玄冥扶了一把,她才没有倒在地上。她的眼泪终于决堤一般流了出来,“皇上……你在说什么?臣妾是不是听错了?”
林黛玉伤心的眼泪如同火焰的灼烧,又如同极地的寒冰,让玄冥五内催伤。玄冥撕心裂肺的大声重复:“朕说,这个孩子不能留!”
天地间先是血色,再是黑色,一股腥甜由五脏内涌出,林黛玉再无知觉。
等林黛玉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宫女们将店内熏烤的暖意融融,许久没有焚过的龙诞香味道在空气里蔓延,夹杂着玫瑰花瓣的红烛安静的摇曳,林黛玉感觉到自己冰冷的手正被一双大手紧紧握着。她微微抬起头,只见玄冥依旧是青红着眼眶,眼睛里的血丝触目惊心。他见林黛玉醒来,柔声说道:“玉儿,你需得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林黛玉只觉得喉咙干哑,说不出话来,可能是龙诞香熏的过多的缘故,整个身体都没有了力气。忽然,林黛玉闻到一阵苦涩的味道,那种味道让自己作呕,却没有力气吐出来。之间玄冥手里端着一盏精致的玛瑙碗,在烛光的映衬下闪着星星点点的光,碗里棕红色的液体如同血液一般……那是一碗药!
碗里的药早就凉了,但是仍旧散发出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苦涩的味道。
“玉儿,你相信我,我们不要孩子,你就能平安的轮回了。喝下它罢,相信我……”
玄冥低沉沙哑的声音,犹豫地狱的阎罗王的召唤。林黛玉知道那是一碗滑胎药。她林黛玉的寿命天注定的不会太久,这腹中的胎儿是她这一世唯一的孩子,她怎么能忍心流掉这个孩子?
“玄冥,我求你不要这样做,我可以不做皇后,我也可以离开皇宫,离开你,但是我不能没有这个孩子……”
林黛玉虚弱的只能说出这几句话,便瘫软在床上,手脚再不能动得。她眼睁睁的看见玄冥将那一碗黑色的液体送入自己的口中,最后玛瑙碗里一滴不剩。她说不出话,只能干干的流泪,任玄冥抱着自己,紧紧的,直至天亮,她流出大片的血迹,——孩子没了。
一连七日,林黛玉滴水未尽,昏迷在床,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