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前听到文锦提起过在乡下的日子”欧阳焕低沉的头猛地抬起来,看着自己的祖母。
唐竹芯也来了兴致,她也想听听欧阳焕对那段日子是如何评论的。
“那段日子,你们过得也不容易,三餐不济,还要起早贪黑的劳作。文锦说他还帮着下田除过虫呢。文锦打小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后来跟着他义父在边疆,虽说清苦,到底也是没体验过田园生活。是以文锦说起在乡下的那段日子,竟然觉得十分开心。”
唐竹芯看了欧阳焕一眼,目光里满是不相信:哦,是吗?
“祖母”欧阳焕轻唤了一声,想要打断长公主的话,像个被当面戳穿心事的男孩,有些害羞和手足无措,想要阻止长辈继续拿自己说事。可是这位长辈却又装作不懂自己的心思,欧阳焕只能无奈的小声的提醒着她,好歹要给自己留些脸面。
长公主继续说道“小孩子家见的市面少,高墙里面的生活过久了,便想着跳出高墙去透透气。边境荒原的生活过多了,便羡慕起田园生活来,看见一条河,一片稻田,脑海里便生出许多关于田园生活的惬意来。却忘了一句千古的定理,有些人像金子注定了是会发光的,身后的羁绊只会像尘埃一般,蒙住他的光芒……”
长公主的话犹如当头一棒,不着任何的痕迹的把唐竹芯和欧阳焕分成了两个等级的人。唐竹芯是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姑,而欧阳焕则是叼着玉石出生的富家公子。他有大好的前程,本应该走在康庄大路上如金子一般闪光,只是一时失了神,误入了一片沼泽,只要回过神来,掉转头,又会回到自己的轨迹上去。
而唐竹芯,只是一个乡下丫头,就算她曾经救过欧阳焕,两人也曾经共处过一段时间,到底还是与欧阳焕相差太远,一个是麻雀,一个是展翅的大鹏。
长公主没有明说两人的阶级地位,出身门第,而是以一种委婉含蓄的方式表达了两人之间的差距。
唐竹芯抬起头看着长公主,长公主依然面带微笑,笑得温暖而慈祥,但是此刻,她的笑让唐竹芯的心里凉了起来!
这个看着亲切可敬的长公主,虽然已经成为了庶人,却依旧看不起平民百姓出身的唐竹芯。所以她才会追问唐竹芯在乡下是否已有婚约。在她眼里,唐竹芯这样的小丫头就只和乡野村夫最配对,至于其他的嘛,那就是个痴人说梦的笑话!
长公主这迎头一棒的下马威,让唐竹芯知道了她的厉害,也让她深刻的了解了自己跟欧阳焕的差距,他们之间的差距大到唐竹芯连一丝幻想的余地都不允许存在。
欧阳焕没想到祖母会说出这番言论,生生的把自己说成了一个人事不知的孩童。那些原本温情,美好的回忆,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就变得不值一文。
他看了看唐竹芯,唐竹芯感觉到他的目光,木讷的回看了他一眼。
唐竹芯原本是想装作不经意,无所谓的样子,可是扎心了就是想表现得从容,总是显得有些勉强。她低下头,端着碗,机械般的往嘴里刨食。
“别光吃饭啊,这还有菜呢。”长公主伸手为唐竹芯夹菜。
看到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她对唐竹芯的表现看起来很满意,
唐竹芯嘴角扯出微笑,冲着长公主点头,然后味同嚼蜡的把一碗饭吞下了肚。
“竹芯姑娘,来喝碗鱼汤,别噎着了。”萧将军舀了一碗鱼汤给唐竹芯。鱼汤刚端上桌,还是滚烫的,唐竹芯接过鱼汤,直接往嘴边送,感觉到烫,连着嘴里的食物一块吐了出来。
饭桌上原本碗筷碰撞的轻微声音戛然而止了,这一烫,唐竹芯醒了过来,迎接着一桌人热辣辣的目光。看着自己桌前狼狈的饭菜,她窘迫极了,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身后有仆人上来收拾饭桌,唐竹芯抬起头,长公主正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这无边的笑容像针一样扎进了唐竹芯的心里。
“你没事吧”欧阳焕在旁边轻声问道,他言语恳切,语气温柔,把丫鬟手中的手巾接过来,沾了水,递给唐竹芯擦脸。
“没事”唐竹芯笑道,这不合时宜的温柔让唐竹芯有些想骂人,他这是故意的吧?
“萧将军,谢谢您的热情款待,我吃好了,我就先退了。在咱们乡下,先吃饱先下桌,这可能跟你们的礼数有冲突,但是我一个乡野的丫头,哪能一时就记住了你们的礼数呢。如今同在一张饭桌上吃饭,已经是不成体统了,若是吃饱了,再打嗝,剔牙,放屁了起来,就更加惹人笑话了!”唐竹芯站起身,朝萧将军,长公主依次行了礼,然后转身离去。
长公主嫌恶的挥了挥手,仿佛唐竹芯说的那些污秽的事情在她面前已经发生了。
翠儿端着木匣子在她身后大喊“姑娘,你的金镯子。”
“原本就不是我的,我也不配用这些东西!”唐竹芯挥挥手说道,大步的朝院门走去。
饭桌上剩下的三人都静默不语,吃过了饭,长公主要回老宅子,欧阳焕送她回去。
一路上,长公主只说了一句话“文锦,你记住,你是有婚约的,你的妻子是静安王府里的千金小姐!”
唐竹芯逃也似的走出了将军府,好好的一顿谢恩宴竟然吃出了鸿门宴的感觉,唐竹芯摇头苦笑。若说上一回欧阳焕派人来送银子是一场误会,那今天他全程没为自己说过一句话,那就足以表明了他的心意。
果真,他终究是没把自己看在眼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