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偷袭,当藏在山丘背后的迫击炮第一轮齐射的时候,埋在轨道上的炸药同时被引爆,大桥的桥面如同水波般晃动,然后陡然间崩塌。
飞速旋转的机车车轮被瞬间锁死,金属摩擦产生的火星如同两条光带直直延伸向断裂的铁轨尽头,直到最后一刻沉重的装甲车头停在峡谷边缘,生生止住势头,一大片的蒸汽从破损的锅炉中倏忽间腾起,这辆钢铁巨兽搁浅在道路之上。
炸弹的碎片撕裂了车皮,巨大的惯性使得车厢整节都翻转过来,横在铁轨之上,尸体与各种杂物散布四处,又被黑色的硝烟与白色的蒸汽遮挡。
在车厢侧翻的第一时刻,属离便紧紧抓住自己身旁的铸铁床架,融化的金属把他和车体系在一处,任凭整个世界在他眼前翻滚也未曾松手,等到他头晕目眩地在一堆废墟上面站起,才发现自己幸运地只是擦破表皮。
毫不费力地掀开头顶一侧的金属车皮,浓重的烟味便扑鼻而来,不远处传来稀稀落落的枪声,那是从车上刚刚下来的惊魂甫定的士兵,向着四周随意开火。
借着透下来的天光,属离开始搜寻刚刚还坐在自己身旁的那三人,卡文迪和他一样没有从窗户中甩出去,因为一根断裂的暖气管道从他的嘴里插入,贯穿了整个大脑,然后把他钉死在墙壁之上,而瑞德的半个身子被压在车厢地下,鲜血殷红了他身下的泥土,至于瑞德已经被完全甩出了车厢,此刻生死未知。
呛人的烟雾不断刺激着属离,他最后悲哀地看了一眼两人的尸体,便不得不赶紧离开,隐隐约约之中,他还可以听到旁边生还者的呼救。
除了护卫队的卧铺车厢之外,还有另外四节车厢同样脱轨侧翻,特别是最后一节餐车更是被一发炮弹直接命中,如今彻底扭曲成了u型,属离只来得及匆匆瞥了一眼,便开始帮忙把其他人拉出车厢,谁也不知道下一轮的炮击会在几秒之后到来。
“帮我把这块铁皮搬起来,有人被压在下面!”赫拉巴尔衣衫褴褛,左臂被划出一大道的血口,此刻却顾不及自己的伤势,喊属离过来帮忙。
没有丝毫解释,属离一把推开了挡路的赫拉巴尔,双手抓住轻轻一扯,厚重的铁皮顿时裂成两半,露出下面压着的两个人影,其中一个还是那个曾和他一起巡逻的瘦削男子。
但是赫拉巴尔没有表现出来任何吃惊的模样,他立刻跳到那两个人旁边,开始检查呼吸,属离不由自主地想到,赫拉巴尔的天赋绝对不可能是那个虚无缥缈的预测寿命。
就当属离他们搜寻着幸存者时,列车前段部分的士兵们也重新恢复镇定,毫发无损的装甲战斗车厢缓缓伸出了辅助支架,牢牢固定在铁轨之上,在车头的加农炮缓缓转动炮台,对准了那些迫击炮藏身的小丘,只听到一声巨响,整个大地都颤抖了几下,远处的山丘如同蛋糕一般被一拳砸烂,碎屑四溅。
来自山丘的第二轮炮击几乎同时开始,但是威力几乎减弱一半,而且全都落到空处,列车的加农炮几乎没有停歇地再开一炮,又一次准确命中地方阵地。
惊人的好运瞬间鼓舞了所有士兵,他们依靠着车厢和固定的重机枪迅速稳固了阵地,那些从另一个方向冲过来的敌军立刻暴露在强大的火力之下,损失惨重。
不管是哪一方都没有浪费时间去关注已经被炸毁的车厢,于是属离和赫拉巴尔一边防备着流弹,一边小心翼翼地抢救伤员,但是直到现在只有三四人逃过一劫。
在车体的掩护之下,十几个东方军的士兵突然从车厢的断裂处跳了下来,开始帮忙把幸存者拖到剩下的火车车厢之中。
一个佩戴着少尉军衔的军官则是拉住忙碌中的赫拉巴尔:“少校命令你前往一号车厢!”
四下里响起的枪声掩盖住大部分声响,赫拉巴尔不由得大声喊道:“我的兄弟们还在这里,我不能离开!”
“我们被偷袭了!要是修不好铁路,谁也活不了!队伍里只有你是通灵师,这里的事情让我们来!”那个少尉几乎是贴着耳朵在嘶吼,而赫拉巴尔只是略微想了想,便不再犹豫,立刻跟着那个少尉离开。
“奚诉,照顾好他们!”赫拉巴尔最后喊了一声属离的假名,便匆匆离开,而眼看着周围东方军的人过来,属离则悄悄隐藏起自己作为通灵师的能力,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开始帮忙。
很快,最后几个被困在车厢里的人被拖了出来,出发时的近二十人的队伍最后剩下一半不到,除了属离之外,只有三四个人还能够勉强站起,剩下的人只能躺在车厢冰冷的地板之上,甚至没有时间做完最基本的包扎。
草草结束搜救后,属离和其他几个士兵则在指挥下开始齐力卸下车厢挂钩,把侧翻的车厢和依旧完好的列车分开,剩下的人则在周边戒备,在西边不远处已经有一队敌军趁机偷偷摸了过来,于是双方在一片狼藉之中立刻交火,更多的人于此倒下。
属离夹杂在人群中间,努力隐藏着自己的存在。他一边恢复自己的体力,一边寻找机会离开,他暂时还不知道大桥已经被破坏成什么样子,而赫拉巴尔又是否有足够的力量去修复。
自从几分钟前开始,他胸口挂着的那枚晶体就在不断发烫,那是晶体在催促他立刻去寻找在夏暮军队中的那个所谓的“同伴”。
“…寻找同伴……”晶体催促的声音在属离耳畔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