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方声音却传来:“当学医是那么容易的事吗?看看川辜先生,学了一辈子医,却还总是为一些小病症忙的焦头烂额。我这一点黄岐之术,还是不要出来班门弄斧了。”
随后,黎策又消失不见了。
苏瑾心慌,他又捞起了一坛酒,匆匆灌下,却因太急呛了喉咙,不知不觉连眼睛里也呛出了什么东西。
他抹了抹,接着灌下。
再睁开眼时,便又看到了黎策。
他正坐在椅子上看书,翻了一页又一页,敛眉低头的样子看起来安静平淡。过了一会儿,许是看累了,他抬起头揉了揉眼睛,随后朝着苏瑾说:“师父,您醒了?今日不是说要教我练功吗?弟子都坐在这等了一个时辰了,再等下去,都到午膳的时候了。”
苏瑾却只是笑,一句话也不说,看着他便觉知足。
这酒莫非是个什么神奇的东西,喝下去竟然有这种奇效,他忍不住又拿起了一坛,抱在怀里倒是有些舍不得饮了。
若是今后有此酒相伴,他也很知足。
——————
这么一醉,就有半月。
期间迟吉来看过他一次,带着商陆一同而来的。
他知晓了天界发生的事,也知晓了苏瑾身上发生的事,但是来到招摇山见着他的时候,还是不能相信,不过半月光景没见,这人就能憔悴虚弱成这样。
面若枯槁脸色惨白,却因终日饮酒而显得眼睛浮肿,两个眼袋垂下来,布着沉沉的青。
那三十道天雷到底是何等可怕,竟然把人给劈成这样!
商陆自然也是难过,发生这样的事,他完全不知晓,等到知晓的时候,一切已成定局。
迟吉见苏瑾这一副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模样,终日浑浑噩噩,以酒相伴。
霍允却说,那些罐子里的并非是酒,后来送过去的,都是带着酒味的水罢了,装在酒罐子里鱼目混珠,他尝了许久,也尝不出来。
迟吉这才稍稍沉下了一颗吊起的心。
临走前他与苏瑾说了一番话,大致就是让他好好保重自己,不要糟蹋自己之类的。
苏瑾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迟吉又说:“你如此消沉度日,何时才能有个尽头?没了黎策,也万不能不把自己也折腾成这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难不成都不能活了?”
苏瑾心中微微有了点知觉,他觉得他说的很对,确实不能活了。这些日子,他时常自责,怪自己怎么不在他生前对他好些,给他百倍的好,千倍的好,也不至于现如今这样百倍的自责,千倍的自责。
他唯有自责,才能消遣一点心中的罪孽。可每每自责起来的时候就会心中钝痛,抽筋扒皮剔骨割肉都不及其万分之一。
恨天恨地恨魔神,都没有恨自己恨得那么痛苦。
他所能做的就是饮酒度日,时间会像一条穿梭的线,带他回到过去,回到那个最初的开始。
迟吉终究只是叹了口气,他看着苏瑾这张他快要认不得的脸,抿着嘴笑了一下,说:“听说孟悦回来了,若是你觉得心中的仇恨无处排解的话,去找他也无妨,只是现如今他藏在人间的那个角落,或许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