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吵闹的都城渐次安静下来。
长街上,间或有几盏灯笼亮着。
但有一处院子的灯却十分的明亮。
府门上,是两盏大灯笼,再往里,院中挂着十八盏灯笼,只是这灯笼极其地不祥。
因为没有人愿意挂白灯笼,除非死了人。
大堂内,点着六根牛油蜡烛,将大堂照的如白昼一般。
散千金坐在大堂的正中间,身前一张案几,案几上放着一盘鱼。
鱼香四溢。
鱼盘前,是一小碗米饭,雪白雪白的米饭。
散千金拿着筷子,轻轻地将鱼肉挑出来,慢慢地放在碗了,确定没有鱼刺,才和米饭一起吞下去。
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中年人,样貌比他苍老,穿着一件灰色的麻布衣服,与散千金的丝绸形成了对比。
这人很安静,安静的像是不会出气的柱子或者木头,但是这个人又很尖锐,立在哪里,就像一柄剑,似乎随时都能刺破这屋顶,冲天而出。
散千金在吃鱼,这个人的眼神空洞而苍白地看着敞开的大堂。
安静,却闲适。
街道安静,院中的灯笼却摇晃起来。
十八盏灯笼,左右摇晃,院中陡然出现了六条人影,都穿着夜行衣,蒙着脸。
穿灰布麻衣的人眼中终于了有光彩,就像满堂的烛光映在了他的眼里。
散千金只是抬了抬头,眼睛扫了一眼,继续吃鱼。
似乎,此刻,世上没有任何事情值得他关注一般。
六个黑衣人缓步走进来,大堂的蜡烛开始摇曳。
灰布麻衣的人向前挪动了一下脚步,散千金用拿着筷子的手拦住了。
穿灰布麻衣的人退了回去。
散千金笑看着六个黑衣人。
“杀我之前,寅虎卿就没告诉你们一点什么?”
六个黑衣人脚步停住。
有个黑衣人摘下面罩,笑道:“寅老板说你是聪明人。”
散千金笑了笑,道:“是你啊,屈三刀。”
屈三刀微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散千金用筷子继续挑鱼,慢慢品尝桌上的鱼。
“有时候聪明人并不好,总是想的太远,这次,我不想做那个聪明人了。”
当初寅虎卿告诉他这句话的时候,屈三刀以为散千金被逼至穷途末路,那么他会选择自己的方式,体面地结束自己的性命,给这场风波画下一个句号。
可是,散千金这句话,却让他感觉寅虎卿失算了。
如果失算了,那就...
屈三刀与其他五人一对眼,脚步微微挪动,准备上前。
散千金轻笑一声,道:“看来你们六人在寅虎卿哪里不受待见啊。”
屈三刀稍微一愣。散千金一挥手,桌上的鱼刺疾飞而出,啪啪地钉在了屈三刀六人的身前。
屈三刀和五个蒙面人脚步顿住。
“你是化气境...”
散千金笑道:“寅虎卿知道的。”
继续吃鱼。
屈三刀和五个蒙面人站在鱼刺前,不敢前进。
但是比散千金更加让他们害怕的是散千金说的话。
寅虎卿知道散千金是化气境修为,那么派他们六个人过来,就有点借刀杀人的意思了。
六人不动,散千金继续吃鱼。
“你们知道我为何喜欢吃鱼吗?”
屈三刀摇头道:“不知,也不曾听闻散老板喜欢吃鱼。”
散千金笑道:“吃鱼必须慢,慢了就有时间想很多的事情。”
屈三刀皱眉。
散千金笑道:“钓鱼能养性,吃鱼更能养性。”
屈三刀道:“难道你以为你能活着离开京城吗?”
散千金摇头,道:“我多少有点自知之明的,但绝对不会死在你们六人手上。”
屈三刀皱眉,道:“你本可以杀了我们,为何不动手,还要说这么多?”
散千金抬起头,笑道:“你,不错,至少想到了这一点。”
屈三刀忽然发现,当他们六人迈进散千金这个大堂开始,他们就完全失去了主动,不只是行动,更主要的是自己的心。
所以,他没有因为散千金这句夸奖感到高兴,反而遍体生寒。
散千金道:“你们听过一句话吗?一日之计种蕉,一岁之计种竹,十年之计种柳,百年之计种松,终生之计树人。”
屈三刀道:“你快死了。”
散千金笑道:“正因为我快死了,所以我才不杀你们,你们离开吧。”
屈三刀犹豫了,这杀,肯定杀不死,但是不杀,又违背了寅虎卿的命令。
这...真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你的鱼吃完了吗?”
散千金抬头,笑了。
屈三刀六人躬身躲开。
寅虎卿那肥胖的身体从大堂外缓步走进来。
在寅虎卿的身边,走进来的是柳若白。
散千金放下筷子,道:“吃饭哪有完与不完,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是一种,我这也是一种,只是看人,看事,看情形而已。”
柳若白轻笑一声,道:“那你吃了一个晚上的鱼,事情想通了吗?”
散千金摇头,道:“没想通,怎么也想不通,所以,我在等你们。”
寅虎卿和柳若白看着散千金,微微摇头。
散千金笑道:“你们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寅虎卿低声道:“不能说。”
柳若白道:“不敢说。”
散千金眉头皱了皱,道:“我知道了。”
寅虎卿和柳若白猛然抬头,散千金笑道:“是刀...”
话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