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寝殿在司马昭的记忆里已经有些模糊了,自从记事起,自己接受父皇召见的次数便很少,这间寝殿来的更少,但司马昭知道,父皇基本上每天都歇在这里。
走过屏风,走过暗门,终于到了寝殿的深处,这里,就连大太监也不能随意进入,到了门口,大太监停下了步子,他轻声道:“皇上在里面等您。”
司马昭犹豫着双手,终究还是推开了那扇小门,一步,又一步,他走进了皇宫最神秘的地方。
这里的布置很简单,两个蒲团,一张天尊像,一个香炉,一套茶具,竟然连床都没有?
司马昭有些惊讶,他看着一览无余的小室,有些难以相信。
房间里并没有人,司马昭虽然很奇怪,但却并未多想,等待是面对自己父皇的常态,他总是那么忙,自己总是在等他,一年,两年,十五年。
他转过身去,顿时发现,在刚刚进门的地方,靠墙处有两张桌子,上面是小山般的折子,粗略的一眼看去,估摸着有百余本。
司马昭不禁冷哼一声:“延误朝政,只知修仙的家伙。”
似乎对父亲的偏见是每个孩子的共性,司马昭自然也不会例外,皇室的教育并未使他发作,但一切都埋在心底之后,人与人之间便再没有真诚可言。
所以哪怕是父子,也只是貌合神离。
司马昭不禁想起半年前,他是一个沉默温润的人,不是很喜欢主动的做什么决定,但半年前,自己却不得不‘主动’向父皇申请去边关历练,自己才十四岁,见血怕,杀鸡都怕,现在要被逼着杀人。
司马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但现在他已经熬过来了。
他尤其恨赵姬,是她逼着自己去的,是她让自己这半年来每天都心惊胆战,是她让自己明白了战争残酷以及活着的幸运,是她,更是他!
司马昭相信,如果当初父皇能替自己说哪怕一句话,赵姬的决定都不会那么果决,然而父皇并没有,自己点头答应之后,皇上便当即把这事交给了赵勾去办,半年了,却一次都没过问过自己。
司马昭五味杂陈,如果自己不是遇到了周延昭,这条命或许就真的交代了,那是多少次的生死之间啊。
司马昭就那么静静的站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有加重的呼吸和皱起的眉头仿佛在说着自己这半年的舛途。
回来的他已经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周延昭并非赵勾派到自己身边的保镖一类的角色,反而,自己真正的保镖,一直在暗中,从未出手过。
自己再追问那人是谁,却被告知就在你的身边,只是你没有注意,司马昭再去想,却打破脑袋也想不出答案,总不能是韩朋那个废物吧!
周延昭的身份司马昭一直很好奇,但他如果不说,司马昭不会主动去查,周这个姓在大晋本身便意味着不详,更何况司马昭是个聪明人,隐约间,他已经猜到了周延昭的身份。
司马昭正在胡思乱想着,在旁观者眼里,他却是在看着那一大堆奏折发呆。
司马昭忽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国师看昭儿如何?”
他猛然回过头去,去看见原本空旷的蒲团上已经出现了两道身影,一道是淡然若水的中年道士,另一道是那个威严神奕的令自己陌生又渴望靠近的父皇。
司马昭想要说些什么,嘴皮微动,却不敢打断两人的谈话,于是沉默的站在两人面前,唯有开始涨红的脸表明着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却见王品道捋捋胡须,轻声道:“如果当着太子的面,我自然得捡好听的说,不如不说。”
开隆皇帝惊讶的哦了一声,他转头看向司马昭,微微一笑:“昭儿,看来我们的国师对你有意见啊。”
司马昭抱拳躬身:“国师但讲,秉国者自有容国之量,况一人乎?”
那神采奕奕的国师欣慰的点点头,看了一眼太子,又看了一眼开隆皇帝,轻声道:“太子能如此坦诚,乃大晋之幸也。”
开隆皇帝做托手状:“国师但讲无妨。”
王品道仔细的盯着司马昭,表情严肃而肃穆,令人不禁有些紧张。
开隆皇帝却比司马昭看着还要紧张,眼睛盯着王品道,生怕漏掉一个字。
司马昭站在那里,心底并不平静,他不明白两个人在搞什么鬼,父皇见自己,就是为了请人给自己看相?
司马昭感觉有些荒诞的同时,更多的却是对父皇的陌生,是啊,自己和他中间隔着那小山般的奏折,还隔着赵姬,隔着大太监,隔着数道宫门,自己与他是父子,却也陌生的不像父子。
王品道眉头微皱,缓缓开口:“太子命格极硬,如果不是自杀,必然高寿,但也正因如此,克父克母。”
开隆皇帝有些惊讶的点点头,然后露出疑惑的表情,但他未打断国师的话,同时示意司马昭噤声,要听完国师的话。
司马昭脸色并不好看,但他却把每个字都记在了心里。
却听王品道继续说道:“太子是潜龙之命,是真龙却不是守业之人,但若是用对了地方,太子之于大晋,必将建立旷世功勋,太子若有子,必是明君,但太子本身,可开疆却不可守土,切记。”
开隆皇帝听完,艰难的吞下一口口水,确信王品道说完之后,他握住王品道的手,赶紧问道:“国师,可有破解之法?”
王品道却略带歉意的看向皇帝又看了一眼司马昭,轻声道:“贫道看相,一向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