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産玉烙并水木言师徒几人在紫澜天问殷切的目光中整装而发。
站在白鹤之上俯瞰从眼前急急掠过的万里河山,産玉烙此刻心潮澎湃。
不去想阿瞒被寻回紫澜国后其余三国会不会欲杀她后快。
不去想她失忆已近两年还未想起他半分。
不去想等会儿与她相见会是何等场面。
他只知晓,自他甘愿躲在暗处替她洗手做羹汤这半年多来,她不曾在意过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亦不曾在意过有一个人会在深夜偷偷站于她的窗前,悄悄撩开纱帘,方能大胆地看她的容颜,这一站,通常都能站上好几个时辰……
半年相处……可依旧咫尺天涯,行如陌路。
师傅说,今生……他与阿瞒都有缘无分……産玉烙自嘲一笑,笑中带着几分悲凉,一手抚上自己心脏的位置,方感觉那里还在跳动,可只有心头想起那张容颜时,才会觉得快活。
这便……够了。
幽冥域。
顾瞒瞒站在结界之外等候,不知为何,越靠近结界,脑中的胀痛之感越加强烈,强撑着几分理智退到无人的角落中歇息了片刻,这才觉得好些,可能是因为方才消耗了些许灵力,顾瞒瞒摸了摸手指上那枚带着几分凉意的星月戒,如是想。
抬头看着上空笼罩的一团幽红,心中隐隐觉得有几分不安,也不知道幽冥域结界之内是何等景象,真想走进去看看,只是涑禾宫主方才特意嘱咐她不准进入结界之内。
满腹的好奇心得不到满足,只得绕着这幽冥域的结界焦躁地走来走去。
金衣铠甲的御魔团战士目不斜视,只是在那一抹婀娜的身影从他们眼前走过时,才会不自觉地跟随那抹身影转动漆黑的眼珠。
在顾瞒瞒绕着结界从那一片金甲战士中第三次路过时,寂静没有一颗星子的夜空中,突然传来几声尖利的鹤鸣,霎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一刻,顾瞒瞒眼中倒映的,全是那个一袭青衣一头银发飘扬的男子。
他未踏着七彩祥云而来,可这一刻的他却让顾瞒瞒觉得比她之前所看到的任何星辰都要耀眼。
……此男子,当真是要让日月都失去华彩,沦为他的陪衬。
望着那张陌生的容颜渐行渐近,顾瞒瞒怔怔失神了半响,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从未见过此人,可看着他苍白的脸,心头却莫名涌起一股绵绵密密的酸涩,极不舒服。
“臣下拜见芳华公主!”水木言带着一众弟子见着人就俯身行礼,只余下産玉烙失魂一般木木地盯着她看。
顾瞒瞒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吃了一惊,什么“芳华公主”?他们说的是她吗?
这些人,又是她之前认识的?顾瞒瞒的目光一一从她身前的几张脸上路过,最后对上了一双深情目……
“咳……你们,是何人?”
顾瞒瞒撇开眼,只觉得方才那个比之星辰还要耀眼的男子是她的错觉,此一刻,又觉他眼中流露的小心翼翼的爱恋让他变得卑微如脚底的沙泥。
呵……怎么她会一直在尝试着读懂他的情绪呢?她在此前也认识他吗?可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自,从幻海城出来之后,总是有人来与她认“亲”。她自己十分抵触去想起前事,是以让香君先行帮她搜罗一些证据。
雪山下的那个老妇人认识她,涑禾宫主认识她,还有……那日藏在雪山崖洞中的那名男子说自己是她的夫,眼前这群人,又说自己是什么公主……
她到底有几重身份?她……到底是谁?!
産玉烙原本还陷在重逢的喜悦之中,却突然被顾瞒瞒的这一句问给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对了,他怎么将阿瞒失忆这么大的事情都忘了同紫澜皇他们讲了……
嘴唇一碰刚想要说,又突然反应过来此事已经不能再由他来说,否则水木言必会起疑他在此前就已经认识阿瞒,进而因他的隐瞒怀疑他对紫澜国的忠诚。
他自己倒无所谓,只是不能给还在边境领兵打仗的哥哥和父亲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遂……只是换上同水木言等人一样的表情,惊异地看着她。
“公主,您……为何有此一问?”水木言心头一动,对着她带了几分茫然的美目,隐隐有了些猜测,这两年的时间虽一直未找到芳华公主的下落,但也查出来一些蛛丝马迹。
比如,荆棘山的那一场恶战,他当时就可以断定是芳华公主下的手,自那之后,世人口中的魔女便失去了下落,看来那一战,也让她身负重伤。
若是……失忆了,那这后面的一切也就说的通了。
“我失忆了。”顾瞒瞒想着,如今她这失忆也着实不算什么秘密,告诉他们也无妨。
顾瞒瞒的回答证实了水木言心中的猜测,同时,也让他心头冒出一个想法。
失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公主,您究竟经历了何事?这些年紫澜皇派人寻遍四海山川皆无您的半点消息,日夜担忧,身体大不如前,不曾想您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水木言这一番话说得声泪俱下,也让顾瞒瞒不知所措。
眼前之人鹤发童颜,看起来倒是有几分面善,加之她确实失忆忘记了许多,一时间也不知要作何反应。
“阿瞒……”産玉烙轻声地叫着她的名字,口齿呢喃间,仿佛是在咀嚼这世间最顶级的美味。
……那些,全是他想对她说,却没有勇气更是没有资格说的话,只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