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许氏,还有领着傻孙子的朱老太太,坐在其她家足有三四条街远的一间小偏厦房里。
外头刚下过雨,房檐上还滴滴的往下掉雨水珠子,朱老太太坐在主位上,低头喝了口凉水,抬起一双浑浊的老眼仔细的打量着跟前站着的女子。
女子细眼长眉,满月脸盘,左眼皮底下有一粒黑痣,二十来岁,蛮有几分风情。
朱老太太盯着她看了好一阵,不怎满意也不怎嫌弃。
这女人叫做王氏,外地逃荒来的,就半月前,男人也得瘟病死了,一大家子光剩了她一个,王氏没了依靠便托媒婆说亲,想要另寻人家。
她倒是个良家子,身家也清白,又无娘家婆家,孤身一个,可惜是个二婚头。生得副狐媚样,男人没过热孝,便急着找媒婆嫁人,怕不是个能安心过日子的。
“我也不要多少聘礼彩礼,若是相中了,一轿子娶进门便是。”
王氏说道,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
边上的薛媒婆也跟着附和:“这王氏年轻力壮的,只要过了门,明年准能给你刘家生个大胖小子!”
薛媒婆一面看朱老太太的脸色,一面给王氏使眼药--刘家的老太太一共托她说两门亲,一门是给大孙女红杏,一门便是给那傻孙子。
大孙女刘红杏虽说是个二婚头,好在腿不瘸眼不瞎是个全乎人,年纪也轻,又没生养过,配个二婚头便是,倒也好说。
就傻孙子难办!
薛媒婆前些日子上门时见过一眼,二十好几的大小伙子,还顶一脑袋的小红花,流一兜口水,疯疯癫癫,不知事,刘家不富不贵,没偌大家业,好人家的女子哪肯进门?
王氏是没依没靠,更没钱吃饭,眼下住都住在咱薛媒婆家里,急着找人家嫁掉,不然依她的条件,怎肯应这档子亲事?
朱老太太晓得自家孙孙是个啥情况,好人家看不上,贱户头她嫌弃,筛选之下,竟只有这王氏勉强入得眼,可这一家人都死绝了,独剩她一个,怕不是克人的孤煞命!
薛媒婆瞧出朱老太太的顾虑,忙扯着脖子出声:“这小女子屁股大,脸盘圆,看着就是个能生养,有福气的,一准生带把的!老嫂子你家就柱子一根独苗苗啊!可不能断了!”
说的是,朱老太太托媒婆说亲,为的是啥?为的是给老刘家传宗接代!保全香火!传承血脉!
刘小妹那死丫头一颗心都归了小野种余巧叶,便是路过门前也不见得回来,年纪小不说,还是个狐仙上过身的,晦气的很,哪里做得柱子媳妇,不如重新找个进门。
刘小妹她若是乖的话,便留人在余巧叶那做活儿,一月还挣二百个大钱回来花销。要是不乖敢闹?赶明就找个牙婆十两银子卖了,也算回本!
“娘,我瞧着王氏还成儿。”
许氏开了口,很想把人留下--刘小妹不在哪有使唤人争,家中活计儿都归咱,若是新媳妇进门,咱也享享婆婆福喽!
朱老太太拍了一巴掌桌子:“是还成儿,那就说定了。聘礼嫁妆自古便有,虽说你是个二婚头,咱也不少你的,给你一对银丁香两床被子面!”
此话说完,王氏笑呤呤的脸僵了一下。
嗬!她不过嘴上客套,老太婆还当真了?一对银丁香两床被子面,怪敢说的?咱虽是二婚头,也不带这般掉价吧!
王氏眼睛又滴溜溜的转起来,暗中摸摸肚皮,你当她年纪轻轻,又生得个好模样,吃饱了撑着挑个傻子嫁?肚里可带着个冤家!两个月还不显怀,等到月份一大,想嫁人都嫁不掉!傻子好啊,傻子啥都不懂!
“行,那回头就请人挑个日子,从媒婆这一接就成。”
王氏客客气气,面上也笑吟吟的,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那敢情好,咱家又能办席了。”
许氏咧着一张大嘴直笑,嘴角呲到了耳后跟,笑得很灿烂。
“想的美,她一个二婚头,还办席……”话说一半,朱老太太自知言失,闭了嘴,讪笑两声:“呵呵……咱这就走了,回去操办婚事。”
王氏脸色又是一僵,尴尬不失礼貌的笑笑。
薛媒婆脸上也露着笑,一面笑一面送婆媳二人出去,等人走远,脸上的笑算是到了头,登时垮了下来,一口唾沫吐向一高一矮两个背影:“呸!还真敢讲?两床被子一对银丁?铁打的公鸡不拨毛,哪家全乎儿大姑娘能这便宜?”
翻了个大白眼,薛媒婆嫌弃的直撇嘴:“活生生一个小媳妇,这般的不值钱!我可告诉你,刘家大傻子前头可还迎了个团圆小媳妇,你倒好甚都不问清,张口便答应,日后过不好,万不怨我!”
王氏很会做人,她笑吟吟的去挽了薛媒婆的手:“我就觉得是老刘家蛮不错,有吃有喝,我一个逃难的二婚头还挑个甚?”
团圆小媳妇?
她早就打听过了,也偷偷摸摸瞧过,不过是个黄毛小丫头,在刘家一天挨八顿骂,三顿打,谁都不待见。有甚可担心,等她进了门,非把她给挤出去不可!
这些念头在王氏脑中一一闪过。
薛媒婆听了她这话,幽幽一声长叹,却是欲言又止,她着实想不通,凭着王氏这模样,寻个好些的爷们也不是难事,非得挑个傻子?老刘家可不好呆儿,老太太厉害着呢,日后少不得要后悔。
诶,前些日子邓记杂货铺的掌柜托她找个续弦,要不将那刘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