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书房,卫言裹着锦衣端详,眉目硬朗的他可不是当初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孩子,他如今已经二十岁,正是风华正茂,可以创造无限可能的年纪,他有着一双和商鞅一样对未来无限憧憬的眼睛,据商鞅描述这是他最喜欢这个小儿子的理由。
此时的卫言长吐一口暖气,在冰天中凝成一片白蒙蒙的雾纱,双手交在胸前,搓揉发热,满脑子想的却是这几天整个咸阳城闹的沸沸扬扬的事情和父亲之间的关联。
在擦拭手掌后,卫言轻叩房门,这是卫鞅交给他进门的方式,卫言一直铭记于心,只听见房里传来了一声回应,卫鞅这才走进了书房,见卫鞅正盘膝坐在案牍后面。
“父亲,你找我有何事?”
卫鞅抬头,将手中几卷书椟拿出,置在案前,用严厉的口吻道。
“今天叫你来,是为了让你去跑一趟路,将这些交给你的哥哥姐姐们,记住,全程只能由你一人碰这些竹简,绝对不能让其他人接触到,明白吗?”
卫言被商鞅这段话给惊道了,父亲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就算是最为宠爱的自己,也很少能够被他所关心,商鞅为人刻薄,且以法令科条所束缚旁人,记忆里父亲从未向哥哥姐姐们写过家书一类的信件,这回怎么会如此大的动静,其中各有何缘由?
想到这里,又联想到秦孝公驾崩的消息,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刚想开口,却见商鞅又递给了自己一份竹简。
“父亲,这是……”
卫言有些踟躇,商鞅又开口了。
“在将这些书信都交托你哥姐后,再把这个给打开,它会告诉你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卫言猛然抬头,忙不迭的说道。
“父亲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如果真的是发生巨变的话你丢下如今的位置回到封地去不好吗?何必在这里徒留变数,你如今打下的基业已经足够我们家荣华富贵百年不衰了……”
“商言!”
商鞅大声呵斥,卫言因为商鞅这突然一喊下意识脚步一退,商鞅脸色不改,说道。
“执行命令。”
卫言不甘的看着商鞅,似乎想要寻得一丝回转的余地,可惜在那张铁面上他注定找不到容许的存在,卫言不是不敢大声反抗,但他明白反抗其实无法改变什么,父亲的手腕他清楚,如果再坚持下去,那就是不是派遣命令,而是强制措施,比如,绑去。
在天人交战一阵后,卫言做出了自己的决定,默然的捧起了案上的竹简,一言不发的消失在商鞅视线外的雪景中,看着卫言终于离开,商鞅瞬间重重的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胸脯,强烈的咳嗽声回荡在书房之中,正在他强忍疼痛时,他原本低下的眼睛顿时瞪圆,因为他听到了他的身前,有踏着地板的脚步声。
商鞅猛然抬头,见到来人是一位中年文官男子后,也不知是庆幸与否,竟长舒了一口气,重新闭上眼,缓声道。
“绉文,你有什么事情?”
显然,走进书房就是商鞅的副官绉文,他一步一步的走到商鞅案前,然后跪坐下,在沉寂了一会后,又听他言道。
“你难道不觉得你这样的决定很愚蠢吗?”
商鞅知道绉文口中的愚蠢是什么意思,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加愤怒,愤懑怒视,咬牙道。
“我商鞅什么时候也需要你绉文来教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来说教你,因为这世上没有人能够说服你……不,或许那个人可以,当然我清楚你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所以你已经做好了让别人全身而退的打算,而你自己。”
绉文摇了摇头,商鞅看着绉文那张莫不在乎的脸,脸上愤怒的神色顿时僵持住了,他几番权量,一股子荒谬的愧疚竟突然出现,他长叹一声,起身来到书柜上,几番摸索,抱着几卷竹简和一个盒子来到了绉文面前。
“你走吧,这箱子里面都是我为你准备的地锲,放心这些地锲都挂的是你的名字,渠道都是正的,不用担心以后的出算,至于这些竹简,全都是我多年来思想的精华,里面有许多东西……就连秦王手中的那套我都没有写下,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够留下来,就算是藏在家族的仓库里让他蒙尘也没有关系,只要你能够让它留存下去,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完,商鞅就将这些东西一把推给了绉文,但面对这一笔让任何一个人都能够疯狂的物质和文化财产,绉文却不为所动,道。
“你真的以为我和你说这番话就是为了在你这里获得什么报酬吗?”
绉文语气忽然变快,话若滔滔江水。
“我绉文岂是那种贪生怕死之徒?我绉文能够有今天这地位,都是源于商君你的提携,你对我有再造之恩,士为知己者死,何况是今天这种地步,哪能同富贵,而不同患难?况且我绉文这条命早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我蒙受卫君之恩,此生没齿难忘,如此多年来,我一直没有忘记,我真正,应该做什么。”
看着慷慨陈词的绉文,商鞅的眼角忽然有些发热,但他没有接受绉文的好意,他起身从绉文身边擦肩而过,路过时冷不丁的说了一句话。
“你好自为之。”
言罢,商鞅夺门就出,绉文回身看着商鞅那副孤桀的背影消失在雪天间,怅然若失的打开了身前那副竹简,喃喃将竹简上的标题念了出来。
“卫君书……”
…………………………
大雪的季节,昏黑的房间里,一个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