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边陲,木岩村,是秋。
萧瑟秋风中,陈默朝着村口重重的跪了下去,三拜九叩一番大礼,再起身时,额头上早已渗出了丝丝血迹。
他也不去擦,只是看着村口同样伫立在秋风之中的乡亲,眼眶红了又红,却是强行忍住。
连年战乱,又逢大旱,早已不是民不聊生四个字可以道尽生活之艰辛,更何况边陲小村,生活本就艰难,哪里能抵抗这又是天灾又是人祸的折磨?
到了今秋,村中除了陈默已经再无别的青壮男丁,再遭大旱,那地里更无收成可言。
一番商议之下,年迈的村长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拿出村中祖传的一件信物,交与陈默,让他带着信物去到舞凤镇去寻一个叫做烈阳武馆的地方。
“那馆主是了不得的人,就只能赌一赌看,他能不能看在祖辈情谊的面上,对咱们木岩村接济一二,让那逼迫咱们村子的奸人能够稍许顾忌一些,也好过了这难关。”
“再不济,若能收留于你,传你一些武艺本事,让你有个立足之地,也算咱们木岩村没有绝了后。”
这就是村长对陈默的一番交代,也是村长最后的一点期望。
只是故土难离,即便是再穷再破的地方,也毕竟是生养之地,想到这一层,陈默更加心酸。举目四望,因为干旱而龟裂的土地,因战乱就快要荒芜的远山,此刻在心中都是再不能替代的风景。
可他不能表现出丝毫的脆弱,从昨夜和村长的一番深谈过后,他就觉得整个村子被自己扛在了肩上,他要坚强,而且要活下去,否则就辜负了乡亲们所有的期望。
“走吧,孩子。如今世道不平,出门在外,凡事多加忍耐,更要低调机警。人心不古,为恶之念虽不可有,防人之心切不可无。”见陈默咬着嘴唇迟迟不肯离去,村长上前两步,又对他叮嘱了一番。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说呢?该交代的已经交代了,话只是话,生存的艰难,在如今这世道娃只能靠自己了。
“嗯。”陈默喉头哽咽,也说不出多余的言语,只能重重点头,又是躬身一拜,这才恋恋不舍的再看了一眼,最后决然的转身离去。
凄凉风中,陈默有些瘦小的背影更显凄惶,站在村口的几个妇人忍不住低低哀泣,谁都知道这一走,陈默是否还能活下来都是两说。
因为根本就没有舞凤镇,也没有那什么烈阳武馆,编造这番言语只是为了能够送走陈默。
虽然不走,在村中苦一些也不至于死。但怎么也躲不过下月的征兵,木岩村的人去到战场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的。
唯一的男丁啊,又是重情义的好娃,不这样说,他是断然不肯离去的。
看着陈默的背影,村长的嘴唇动了动,在那么一刻,他也多想叫住陈默,年少就这般离家,面对如此险恶混乱的世道,谁心里能够落忍?
但村长到底还是沉默的站在风中,只是任凭风吹走他浑浊眼旁的泪水,扬起他那苍苍白发。
外面的世界,可不是普通人想的那么简单。但愿娃拿着那祖传的不凡信物,能觅得自己的大机缘,不仅在这乱世之中活下去,还能鱼跃龙门。
半个月后。
已经初冬的北地早早就扬起了细雪,风雪说不得大,却已寒凉入骨。
冬玉湖,是晟阳城外一处大湖。平日无甚奇特,但到冬日,整个湖面定会早早结冰,晶莹剔透,如同一块莹玉,配上湖岸那殷红的沐阳花,是晟阳城最受那达官贵人,公子小姐所喜的一处赏雪游玩之地。
此时的冬玉湖畔,几处修建华美的亭台早早的就来了一群人忙碌,生起那暖融融的香炭火,挂起那挡风的锦缎布帘,糕点干果,酒水肉食如同流水一般的朝着那些亭台搬运而去。
好一副冬日游玩赏雪盛景,哪里还有人去在意那个在沐阳树下已经奄奄一息的小叫花子?
“他快死了吧?”有个忙着布置的妇人,小声的问着旁边一个家丁打扮的男人。
在这世道,死人并不是什么新鲜事,自顾尚且不暇,问也只是怕真的死了,坏了来游玩的老爷们的心情,倒霉的可是他们这些下人。
“看样子是活不长了。都怪丁二几个小子下手也狠。这小叫花子在这边睡觉,赶走就是,也没必要拳打脚踢嘛。他那小身子骨挨得了几下?”被问到的家丁露出一番不落忍的表情,但很快就神色一变,冷冷淡淡的说到:“李婶倒也提醒了我,等下就叫丁二几个小子去把那小叫花子处理了吧,也别吝啬几个银钱,买上一卷草席,人心要善。”
话说到这里,那家丁就自己忙碌去了。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就是找一处把这小叫花子给埋了,一卷草席就是莫大的恩惠。至于那小叫花子是不是真的死透了,就不是他关心的范围。总之,埋了就是。
此处说话的地儿,就离那小叫花子所躺之地不足十数米,那家丁和那妇人也没有刻意放低声音去掩饰,所以这些话还是被那小叫花子尽数都听了去。
“这是要把我活埋了吗?”那原本躺在地上的小叫花子终于动了动,看样子是要挣扎着站起来,无奈也只是动了一下,身体挪动了不到半米,便又重重的躺下。
雪花纷纷扬扬的落在他的脸上,尽管衣衫褴褛,脸却意外的很干净,仔细一看不就是半个月前离村而去的陈默吗?
村中人哪里能想到仅仅半月,陈默就落到这番田地?就连陈默自己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