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沉沉,一如既往。
这么多年,黎添早已习惯了在漆黑的夜里开车,回家,寻找。
这样的生活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直到熟悉的死亡的感觉穿透身体,他才能稍微喘息片刻。等到了黄泉之下,等他再读一次往生石,他就又要回到地上,回到有阳光的地方,过着黑咕隆咚的日子。
他不是不怨,不是不满,他只是不愿。不愿牺牲别人去换取自己的福祉。有人说他是慈悲太过,但是黎添觉得自己只是不够心狠。
黎添回到自己位于陌城另外一片郊区的公寓的时候,已经将近午夜。枉泽在他的口袋里越来越不安分,死命挣扎。
黎添没有打开房间的灯,就这么黑漆漆的站在客厅中央,对着巨大的落地窗。
他和黑夜密不可分,甚至连轮廓都看不大出来。黑夜和他在一定程度上没有区别,都是沉静的,冷冽的,可以吞没一切光线的存在。
他轻轻一抓一送,把水鬼枉泽放了出来。
枉泽咻的一下就窜上天花板,然后像无头苍蝇似的在房间里乱撞。水流涌动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像是有一条湍急的河流借道而过,奔腾向前,匆忙赶路。
黎添默默退到墙角,看着徒劳逃跑的枉泽。枉泽察觉到这个男人的不对,把血红的双眼转向他:“你想干什么”
声音从阴间而来,又冷又湿,水汽铺满鼻腔。
足以让人类窒息。
可惜黎添不是人类。
黎添轻笑一下,明明公寓空间不是很空旷,黎添的笑声却起了久久的回响。枉泽感觉当年渡魂幡直接扇到身上的穿刺感也不过如此。
枉泽发了力,溺水般的感觉扑面而来:“你是何人”
黎添信然负手而立,向前一步:“给你自由的人。”
枉泽低低的吼了一声:“为何?”
黎添突然一挥手,带出的气流呼啸着冲向枉泽,化为没有实体的利剑,意欲将枉泽钉死在墙上。
枉泽怒吼一声,闪身躲过,随机多股细细的水流化成冰凌翻滚着,直奔黎添面门。
黎添随手一挥,轻松化去。
枉泽红着双眼,身体越来越大,窒息感越来越强。
黎添背着手,毫无防备的样子惹得枉泽怒意更甚:“为何不放我,反倒杀我!”
黎添沉下脸,直勾勾的盯着枉泽,未发一语。
易双一换下了啰啰嗦嗦的长袍,梳顺了自己的一头长发,还颇为稀奇的穿了一双帆布鞋。狗子看她如此打扮,目不转睛的趴在床上看着。
看了半晌,狗子开口道:“易双一你原来真的是个女人啊”
易双一随手就把一旁换下来的破袍子往狗子身上一丢:“老娘要是有钱打扮自己,绝对是如流路的路花。”
狗子从袍子底下挣扎出来:“如流路上鬼比人都多,你确实比鬼稍微能看一点。”
易双一一薅狗子的后颈:“你是不是也想变成鬼和我比一比啊!吃我家的饭还在这放屁找抽!”
狗子瞪着大眼,瞪着四条腿:“把本姑娘放下!”
易双一“啧”了一声,随手往后一扔,根本不顾狗子的落地姿势有多反猫类。
她一边换着长裙一边思索着什么,皱了皱眉头,对着捂着眼睛飘进来的抬头说:“抬头啊,你觉不觉得黎大队长找我帮这个忙有点莫名其妙”
抬头通过手指缝瞅了一眼,见易双一换好了衣服,就放下手指,慢吞吞地说:“怎么了吗没觉得”
易双一道:“他自己都把附身的水鬼抓住了,还要调查个什么劲儿”
抬头在房间里打圈飘着:“这也许他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吧”
易双一却突然侧耳听了听:“他来了。大概离我们三百米。”
易双一说的没错,黎添正开着他那辆黑色轿车疾驰而来。
等他下了车,只往小楼门口望了一眼就立刻僵在了原地。
易双一此时也有些不自在,她穿惯了掩饰身材体态的长袍子,就算不算命的时候也总是习惯性的穿着,自在又方便。但今天,毕竟是去人家单位,还是个公立单位,怎么着也得有点人样,总不能让别人以为黎大队带来个穿着麻袋的老甘蔗。
黎添看着穿着长裙,束着细腰的易双一,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还有很多年可以活:以前的她总是邋里邋遢,妆容也是夸张的辨不出长相。
扯下面具的易双一,披着长发的模样就像个孱弱的高中生。又白又清纯,只是嘴角习惯性的神经质微笑看起来有些不太和谐。
因为匆忙,易双一有一个袜筒没有完全拽出来,窝在了鞋子里。
黎添看见,默不作声的走到易双一面前,易双一正把自己的疑惑一股脑倒出来:“黎大队啊,你说你都把那个水鬼枉泽抓住了,你要我帮什么忙啊关于算命的事情,我也你干嘛”
黎添冰凉的手指触到了她的脚踝,帮她把袜筒拽好。他蹲在易双一面前,宽阔的肩膀撑起了灰色的帽衫,只听他淡淡地应道:“昨晚让他给跑了。”
“哦。”易双一的眉毛挑的老高,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脚,看着黎添缓缓站起,面色平静,神情和刚刚只是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一般自然。
“谢了。”
易双一自然而然地去开后面的车门,黎添却一脸莫名其妙:“坐前面啊。”
易双一的千年矿石层脸也有些挂不住了:什么情况,这黎大队想泡我?
黎添说了这话之后,也没多给一个眼神,自己上了驾驶座。
易双一只好乖乖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