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边的墨沁得少,越到后边,字迹便越清晰。
“……柳……青青……今在否,只应…折他人手。”
许如是眉梢一动,这说的是谁?这韦先生是在伤怀长安失落于乱中的女子?还是说,他知道菩提心娘亲的事?
她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多心了,要是没有齐行简递话,她都不知道许铄的娘亲如何了,韦乾怎么可能知道呢。
但是这纸落在别人手上总不好。许如是捏在手里拿着,才跟着沈妈妈离开了。
沈妈妈在楚王府里也认识不少旧人,人脉宽,脚跟站稳得也快,许如是的消息来源也主要靠她。
今日的事,许如是对韦乾其实有点不满:“沈妈妈,您说府里怎么会请这样一位男先生来呢?”
沈妈妈叹了口气:“先前长安大乱,平乱之后,不少将领骄横跋扈,劫掠良家女子之事也不少见,只是没人敢管。好人家的女子哪还敢出来?”
许如是有点吃惊:“那些人怎么敢闹在楚王府头上。”
陈妈妈摸了摸她头上的丫髻:“大王先前不在府中,贺兰孺人总不能和为了几个女先生和蛮子闹起来。有人请辞,也不好耽误人家,新聘来的韦先生其实才学更出众。如今大王回来,情形就好了。”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许如是却沉默了。她这生在楚王府还算幸运,还是生在小户人家,不知道还要经历些什么。
她想了想,瞧着午饭的点去找了许铄,把今日的事简要说了:“璎珞奴还小,未必知道这事的严重。我看她对阿兄还算亲近,希望阿兄多劝她一劝。”
许铄听了,却沉默了片刻,应得很勉强。许如是这才反应过来,他对陈媵留在洛阳还有心结,璎珞奴不过是把他想说的说出来了。
她心知说话时机不对,便略过这节,舀了汤饼吃了几口,沮丧道:“阿兄,我近来在听陈妈妈讲本朝的史,有好些地方不大明白。”
许铄这才有了几分笑意,问陈妈妈的口气难免严厉了些:“陈妈妈讲得晦涩了”
陈妈妈面色微有怪异:“是奴婢不好。”
许如是笑道:“是我蠢笨。”
许铄大声反驳:“你才学了多久能听懂大半已是菩提心聪慧了。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阿兄就是了。”
许如是心中熨帖,顺着他的话问:“当年反攻叛军之际,太上皇召圣人去蜀中,匪患未平,圣人不应诏,未何今日耶耶领兵在外,即将平定匪患,圣人却反倒要召他回长安呢?”
许铄也没想太多,摆了摆手:“反贼已经被八位节度使包围,穷途末路,何须耶耶主持大局呢?”
“……”
许如是觉得她都暗示得这么明白了,许铄这个傻白甜却半点不上道。她随口称赞了许铄几句,许铄看起来又是骄傲,又是有几分不好意思。
许如是不知道他这智商哪里还值得骄傲了。
她又故作迟疑道:“可是……我之前听齐公说,那边的战事似乎不太好。”
“本来叛军都要被剿灭了,耶耶和齐公离开了之后,如今反扑的势头却好似又厉害了一些。”
她补充了一句:“圣人在天龙十年反攻的吧,圣人真有先见之明,他不去蜀中,官军情势就好了。如今耶耶回来得早了,官军情势就坏了。”
这丫头说得是什么傻话
许铄无奈一笑:“天龙是太上皇的年号,反攻那年圣人已经登基改元了……”
许铄的声音戛然而止。
圣人登基为帝的时候,可以说是把太上皇撂在了一边,但他手握兵权又占着平叛的大义,太上皇拿他没有办法。
他突然意识到,如今的情势和当年何其相似?耶耶手握重兵在外平叛,又有平叛的不世之功,他要是有称帝之心,圣人又拿他有什么办法
菩提心童言无忌,竟正说中了事情的关窍。圣人当年不应诏,是因为他要自立为皇帝。耶耶应召而回,却是因为他实无二心!
“是我记混了。”许如是长舒一口气,她留了那么明显的错,就是为了让许铄“自己发现的”事实。
看来许铄还没傻到听不懂她疯狂暗示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