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初冬总是伴随着绵绵细雨,山间道路难免泥泞难行,大队人马在这样的道路上行走,付出的心力必然要比平常多上许多。
因此,若非必要,要走远路的人都会等到泥土冻成硬土才选择外出。
而在南丹卫西南方向四十多里的一条小径上,有千余清军却在这恶劣的道路上艰难的行进着,他们对南丹州的地界并不熟悉,一路上又没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幸亏有随行的骑兵可供探路,不然恐怕早就迷失了方向,更别说完成征南将军交付的剿敌任务。
这支清军队伍在重新踏上广西地界后,一路上已经遭受了多次明军的袭扰,不过明军力量明显不足,没能给予他们多少有效的杀伤。
袭扰的明军人数虽少,却充分发挥了熟悉地形的优势,清军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来,又会在哪里出现,所以就得时刻保持高度戒备。
而明军攻击一旦受阻立即就会远遁,清军每次追击都是无功而返,还让队伍越发的疲惫不堪。
此时,黄昏将至,清军停止了赶路,决定就地休整一晚。
这支清军的统领是个参将,名叫刘玉坤,曾在平贼将军左良玉手下为将,后随左良玉之子左梦庚一起投降了满清,如今当上参将一职也算得上官运亨通。
凛冽的寒风中,刘玉坤头戴护耳铁盔,身穿鱼鳞甲,胸口八卦护心镜,肩头睚眦吞肩兽,下身八片战裙,战裙下露出一线雪白的内衫,这一路上虽然不止一次与小股明军作战,道路又泥泞不堪,但他仍是一尘不染,威风飒然。
刘玉坤看似精神气十足,可心情早已烦闷至极。
五日前,赵布泰听闻南丹卫有敌情出现,就派了刘玉坤前往稳定后方,保证南丹卫一线物资输送的畅通,并尽可能的消灭流窜的小股明军。
刘玉坤得到赵布泰的命令时,本以为这是一次立功的机会,凭他手下的千余精锐,剿灭那些不识时务,非要逆势而行,在他眼中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的败兵必定是手到擒来,到时候斩获个数百首级,他头上的顶戴说不定又能换上一换。
然而,实际情况与刘玉坤想的大相径庭。
他一路确实和明军接触颇多,可总共加在一起才让对方丢下十几具尸体,反倒是己方付出了伤亡六七十的代价。
那些明军简直就像是滑不留手的泥鳅,任由你费尽心力都无法抓住他们。
刘玉坤这些日子以来,不知骂了敌人多少遍鼠辈,奈何人家脸皮够厚,就是与他游斗而非正面交锋。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刘玉坤也不敢派出他仅有的二百骑兵全力追击,万一陷入了对方的埋伏,导致无法完成赵布泰的命令,那可就升官不成反而有受军法的风险。
当然,如果刘玉坤手上的千余兵力都是骑兵的话,那他一定会选择追击敌军,就算是中了埋伏,他也不信明军有本事吞下一千呼啸来去的铁骑。
对此,刘玉坤心里没少偷偷的埋怨赵布泰,毕竟围剿在后方流窜的明军,骑兵才是首当之选,用在二军对阵以及攻城拔寨上的步兵,在眼下几乎发挥不了作用,他率领的八百步卒纯粹就是用来壮军威的。
赵布泰当然懂得剿灭流窜之敌该用骑兵的道理,可他的注意力都是在攻灭南明的正面战场,如何能把战场上发挥作用力最大的骑兵,浪费在稳固后方的治安上。
如果不是为了确保物资通道的安全,他连二百骑兵都舍不得派出。
刘玉坤可不知道赵布泰已经十分慷慨了,他现在唯一想着的只有早日进驻南丹卫,确保这个物资中转站的安全,至于剿灭那些行踪飘忽的明军,他是不再抱有希望了。
夕阳西下,空气中的寒风吹得更劲。
刘玉坤所率的清军都装备精良,可即使他们穿了七八层盔甲,也挡不住寒风往脖子里透进去,清兵们一个个冻得嘴唇发青,只要有刚搭好的帐篷,就有人急不可耐的往里面钻,暂时轮不到住帐篷的人都围在燃起的篝火旁,焦急着等待着火上熬着的肉汤。
随着肉汤煮沸之后,那股诱人的香味随风一散,营地外围的清兵哪还有心思警戒,本就精疲力竭的他们恨不得立刻就有人来换岗。
而此时,盘旋在天空中的苍鹰可以看到,在清军营地的前后两端,各有一千五百多人的队伍,正像两股泄洪一般扑向了这支毫无防备的清军。
清军虽然懈怠,但到底有游骑在周边徘徊,发现有敌军来袭后立刻急射响箭示警,可是清军遭遇的袭扰次数太多,还以为这次同样只是碰到了小股明军,因此许多清兵依然浑然未觉的喝着热汤,甚至连兵器都没有拿在手里。
直到示警的游骑返回,告知来袭的明军数量极多,而且还是前后夹击,刘玉坤才顿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而这时扑过来的明军距离目标已经不到四五百米,一时蹄声雷动,随风而来,清军营地顿时骚动起来。
正面冲击清军营地的明军,竖着一面杨字大旗,大旗旁是一个身材高大如同巨人的壮汉,穿了一身黑色战甲,护耳口罩一应俱全,只露出一双凶狠的眼睛,手上舞动的一把形如板斧般的巨型战刀,即使相距甚远,都能让人心中生寒。
望着带着碾压之势冲锋过来的明军,刘玉坤又惊又怒,歇斯底里的大喊道:“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的明军,他们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回答他的只有如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
主将的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