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江湖客,保持警觉是必修课。听闻窗外传来的细微动静,商子桓没睁眼,手上已经悄没声朝床头搁着的澄空剑摸去,然后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是风长豫:“冷静,是我。”
商子桓睁开眼,满脸促狭:“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踏足这了。”
风长豫白他一眼,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不情不愿地别扭劲,他瞅商子桓一眼,冲他勾勾手,哄道:“走,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商子桓翻了个身,蒙上被子,用行动表示了拒绝。
风长豫不依不饶地凑过去:“走嘛,良辰美景花前月下,怎么能浪费在睡觉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呢。”
这都是什么见鬼的形容。商子桓锤了下床,一掀被子蒙了风长豫一脸,扯了外袍慢悠悠地穿戴整齐。
“这就对了嘛。”风长豫表示很欣慰,然后一开门,就看见院中一个白色的人影。
风长豫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玉流觞还是白衣白裙,手上挽着一条轻纱披帛,婷婷袅袅地站在院中。商子桓歪着头朝门外瞄一眼,幸灾乐祸:“呦,你不去打声招呼吗?”
一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师弟,一边是正缓步走来的玉流觞,风长豫恨不能一个头两个大。他给了商子桓一个糟心的表情,转头笑容满面地面对玉流觞:“玉阁主晚上好啊。”
如果忽略他手上快要摇出残影的扇子,这个招呼打得算是相当热情了。
玉流觞越过他,看了一眼抱着剑靠着门站着的商子桓,嘴角扯出一抹细小的弧度来:“风公子打算去往何处?正好近来无事,不如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这个嘛……”风长豫把求助地目光抛向商子桓,后者权当没看到。风长豫在心里暗戳戳给他记上一笔黑账,这厢强颜欢笑:“既然玉阁主有心,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再好不过了。”
于是夜游变成了三人行。
商子桓戳戳风长豫,问:“你要给我看什么好东西?”
风长豫冷着一张脸:“晚了,我改主意了,我要给你看一样坏东西。”
商子桓:“.…..”
虽然商子桓一早就知道风长豫撺掇他一定要看看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当他在风长豫的带领下站在花柳街前的时候仍然是内心复杂到无以言表。
花柳街这个名字起得非常省事,就是寻花问柳一条街的简称。
醉醺醺的男人歪歪扭扭蹭过来,瞧见玉流觞眼睛一亮,扒着商子桓问:“哥们,这是……哪家楼的姑娘?我出一百两,让了我吧。”
商子桓:“.…..”
然后这醉汉就让风长豫利落地扔到了街对面,摔得七荤八素。
玉流觞不冷不热地斜了风长豫一眼,商子桓则一脸惨不忍睹地捂住了脸。
只有风长豫神色如常,摇着扇子淡定自若地往里走。玉流觞心情似乎不错,脸上表情软和些许,抬脚就跟了上去。商子桓兴致缺缺地缀在两人后边三步远。
花柳街是条东西向的路,中间偏西的地方有一家乐坊,名叫采芳斋,名字取得挺正常,就是门口两边的“对子”颇有意思。左书“焚琴煮鹤”,右作“对牛弹琴”,横批也是四个大字“破琴绝弦”。
“嚯,”商子桓笑道:“这是打算开个乐坊寻觅知音不成?”
可偏偏此采芳斋生意红火地很,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鸨母挥着手绢笑容满面地迎上来:“哎呦这二位公子瞧着可是眼生,怕是头一次来吧?”然后瞧见玉流觞愣了一下。
风长豫往鸨母手中塞了锭银子,低声道:“我这兄弟吧,家里管得严,你说说,就这听个曲都得看着。”
鸨母一脸了然,捏着手绢轻轻拍了拍风长豫的手:“奴家明白了,公子尽管放心好了。”然后看着商、玉二人笑道:“几位来的巧,今个咱们家绿云姑娘要献艺的,那可是这整条街都寻不着的好琴声呢。”
风长豫笑得越发开心:“好好好,久闻绿云姑娘大名了。”
进了采芳斋的大门,大堂正中央是一个四周垂着轻纱帐的台子。影影绰绰地可以看到其中一张小案,其上放着一张琴。
这位绿云姑娘登场时只见隔着纱帐一道曼妙人影,在小案后跪坐下来,抬手搁在了琴弦上。
闹哄哄的大厅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商子桓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依然是副兴致缺缺地模样。能让风长豫提出来的,必定不会是发现一个好的琴娘这样的事情,他从进门开始就详细地打量了这座采芳斋,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想想进门时风长豫说的话,想必这问题就是出在这位绿云姑娘身上了。
眼下纱帐掩着,看不见这姑娘的真容,商子桓打了个哈欠,觉得有些无聊。
绿云能让这么多人安安静静地听她一曲,必定是有他过人之处的。可惜商子桓对乐理虽算不上一窍不通,却也着实了解不多,鉴赏能力仅仅停留在分辨好听和不好听的程度,商子桓环视一周周遭人一个个如痴如醉的模样,颇为无奈地想起门口的对牛弹琴四个字来,还挺应景。
采芳斋能宾客如云,总不至于全靠绿云一人,绿云一曲罢,便是如水的美人手持一支玉箫上了台。
风长豫给商子桓和玉流觞递了个眼色,三人无声无息地便消失在了大堂。
这三人功夫随便哪个扔到江湖上都不是泛泛之辈,此处虽然人多,但会武的不多,想要在这样的环境中去跟踪一个卖艺姑娘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