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鸡鸣寺出来,多铎兴致还挺高,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又上了台城。
上城头的所谓路只有两尺宽,原是砖石砌成,如今却崎岖不平杂草丛生。用不了轿,吕殷殷和另一位姓陆的美人就走不了了,只好留在寺里。钱昭没缠脚,倒并不拘是坐轿还是走路,低头跟在耿谅身后。
其实那城墙并不高,不一会儿便到了顶上,由此俯瞰玄武湖,只见水天交接处雾蒙蒙的一片,荒寒的湖面上散落着几个小洲,无数水鸟飞起飞落。“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韦庄的诗大约就是在这儿咏的,只不过这城墙早不是那时的“台城”了。
城墙上风很强,衣袍被打得“啪啦”作响。她刚出了一身汗,被这凉嗖嗖的风一吹,不由打了个寒战。忽然,一件披风兜头罩下来,将她整个包住,就听那多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暖和了吧?”
钱昭将盖住双眼的兜帽拉下来,惊诧地抬头望向他。自从那晚她错失良机,已经有好些天没能接近他了。
“怎么,还冷?”多铎瞧她怔愣,一双大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心头一热,忍不住调笑道,“要不要爷给你暖暖?”
她双颊生晕,红着耳根摇了摇头。多铎盯着那水润润粉嫩嫩的嘴唇,恨不得一口吞了,却强自按捺着,心道,不能急,若是她从此讨厌了自己,那便大大不好了。中秋那晚可真吓着她了,第二天一早还红着双眼,不知是不是哭了整晚。
钱昭摇了头又后悔,难得不用自己扑上去,却又被她搞砸了。不过,她是真不习惯他靠近,比如现在,双腿就直打哆嗦。多铎性好渔色,她见过出入他卧房的女子不下五个,每晚轮流,少有独眠的时候。吕殷殷大约很讨他喜欢,常被召去陪他吃酒唱曲玩乐。钱昭着意观察,却实在学不来,只纳罕她怎么能说笑着就靠入他怀中去,不别扭么?
多铎虽克制着没上去搂着亲一口,却忍不住揩点油,便握住她的手道:“也没什么可看的,咱们回吧。”
钱昭咬了咬牙,没挣脱,由他牵着拾阶而下。心中却想,这蛮子懂什么赏景,刚才在寺里看那胭脂井倒是兴致勃勃。带路的降臣有意讨好,将那井的典故娓娓道出,他抚着下巴问:“爷今儿跟陈后主像不像?”那降臣汗颜道:“臣无此意,王爷恕罪!”
他却左拥右抱着得意道:“那陈叔宝藏井下头带着张孔二妃,爷今儿身边也有两个美人,不比他差。”说着往吕殷殷与那陆美人脸上各吻一记,惹得二女娇笑不止。那降官阿谀道:“那陈叔宝亡国之君,怎可与王爷相比!王爷英明神武,自然是打败了陈叔宝的……”说到这却住了嘴,大概是意识到将多铎比作那场战事的胜方杨广也多有不妥,钱昭暗嘲他端起板凳砸自己的脚。
多铎却不以为意,问:“打败了陈叔宝的是谁?”
那降臣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是隋帝。”硬生生省了一个字。
“哦。”多铎则完全没听出来,只问,“最后那张孔二妃如何了?”
那降臣答:“张丽华被砍了脑袋。”
多铎“啧啧”几声,直道:“可惜了,可惜了!”他倒是真只关心女人,就算是一千年前的也一样。
斗篷几乎拖到脚踝,下坡的时候非常碍事,要不是多铎坚持,她早脱了还他,哪会像现在这样,每迈一步都极小心。被他捏着的掌心全是汗,粘粘腻腻的,很不舒服。
好不容易到了山下,吕殷殷盯着她身上的斗篷和被多铎牵着的手,眼中寒光凛然。钱昭如芒在背,十分不自在,多铎却笑眯眯地揽住她的肩,将她送上马车。
回程时,钱昭独坐在车厢内,身体蜷缩着环抱自己。
“宋椿,宋椿。”
随便啃了点馒头咸菜当做晚饭,钱昭便开始挑灯夜读,只翻了几页书,便听见耿谅在外头一边唤她一边拍门。
她“吱呀”开了门,耿谅道:“宋椿,王爷唤你过去呢。”她不由疑惑起来,平时掌灯后多铎都会召吕殷殷她们陪伴,喝酒玩乐闹到半夜,今儿怎么想起她了?难道……她心头一跳,脚跟顿了顿,感觉那匕首就贴着小腿肚,心绪立刻安定下来。她回屋吹了蜡烛,带上门,便随耿谅去了。
正房灯火通明,她环顾四周,却只见多铎和随侍在侧的冯千,难怪今晚这么安静。多铎见了她,笑着招手道:“椿儿,来。”
钱昭抿了抿唇,乖巧地走到他跟前,垂手而立。多铎动手动脚习惯了,便抚着她头顶的发道:“吃过晚饭了?”
她并没有闪躲,低着头轻点了点。多铎十分满意她的柔顺,揽了她的肩拥她到桌前,道:“今儿他们刚供了龙眼上来,你尝尝。”
钱昭原以为他会像中秋那晚一样对她,这下瞧着白瓷盘里两串鲜桂圆却是愣了。
多铎放开她,伸手摘了一粒,剥了大半的壳,送到她嘴边,轻哄道:“爷还没尝呢,你试试甜不甜。”
钱昭呆呆地看着他手中乳白半透明的果肉,咽了口唾沫,脑中唯一的念头却是,他刚才净手了吗?
他耐心十足,将剥好的龙眼又往前送了送。钱昭抬头望着他满是笑意的眼,把心一横,就着他的手将那龙眼肉吞入口中。指尖触着了她柔软温润的唇,他心头一热,就想含住了仔细品尝。奈何想哄她心甘情愿,只得安慰自己来日方长,强忍下冲动。
他随手把碎壳抛了,掌心朝上又将手递到她面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