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瓦红墙,原本的辉煌王宫内院被厚重的积雪掩盖住了,仅留下一条似是忘不到边的敞路。借着崔公公手中宫灯那昏暗的火光,李太医艰难的踏雪而行。
入夜三分的王宫宫门早已下钥,此时却被急匆匆的召唤进宫的李太医手脚慌忙,在这冷风之中竟出了一丝薄汗。
“崔公公是哪个宫娘娘病了?这般着急召李某入宫就诊啊?”李太医一手诊箱,一手慌乱的擦了擦额间的汗珠,脚下依旧忙碌前行。
“李太医去去就知晓了。”崔公公心想他自个儿都不晓得是哪来的姑娘,如何能作答,还是加紧脚步,免得触了王上的霉头的好。
门外的雪依旧下着,不过比起方才倒是小了许多,微风轻浮,轻柔的雪花如棉絮般卷起,在空中飘散了两圈缓缓落地,为雪地更添一分晶莹。
比起屋外的寒天,屋内显得格外暖和,加上中央摆着一鼎碳炉,热辣的碳火加持的温暖,褪去外衣也感受不到一丝凉意。
一紫檀木床上正坐着明黄龙袍加身的男子,薄唇紧抿,一双剑眉紧锁,虽一身的戾气,眼底却有着道不尽的温柔,关切的看着被紧紧抱在怀里娇弱的人儿,生怕一晃神便会消失了。
沈羽珩身后的一方焚香炉里徐徐升起了一缕青烟,散发着镇静安神的檀香。不到一盏茶,崔公公终是将李太医请来了,两人一路风尘仆仆,却没等来沈羽珩的怜悯,倒是惹来了他的怒火。
“崔碌芹,李苏你俩是淌水来的吗?一个时辰都过去了!”
“微臣...”
李太医本还想辩解些什么,却被崔公公更高的嗓音盖了过去。
“李太医与奴都知错了,当罚。”
崔公公比任何人都要了解眼前喜怒无常的陛下,越是辩解,越是逆了沈羽珩的鳞,倒不如直接认错,怪罪反是轻些,果然...
“罢了,罚一月俸禄即可...”沈羽珩像是突然记起怀中的人儿,忙不迭的说道,“李苏,快,快看看寡人的衣儿。”
李太医轻轻拭了拭微汗,递过感激的眼神予崔公公,随后恭手上前在这陌生女子的手腕上搭上白帕半跪着为其诊脉,入宫就职多载,虽新帝登基不过多月,后宫娘娘他还是都熟识的,可这眼前的白衣女子确不是后宫娘娘。
不过多时,李太医转过身面对一旁的沈羽珩伏下身,说道:“这位姑娘的身体无碍,只是有些气血不足,补补便可...不过...”
沈羽珩听到李太医的犹豫,才松下的眉头再次紧锁,死死盯着李太医,仿佛只要一刻他说出个什么不好来,就要直接拖下去斩了,为这雅淡的王宫添上一抹猩红。
面对沈羽珩的威严背上的衣料一瞬便被汗水浸湿了,瞧沈羽珩关切的神情,明显心仪这姑娘,又怕他得知姑娘是有身孕的身子,一怒之下直接杀了这无辜的姑娘,来个玉石俱焚,可迫于威压,只好结结巴巴的道出:“回,回王上,姑娘她,姑娘她脉象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走盘,这是喜脉啊,而且这姑娘的胎已四月有余了。”
闻言,沈羽珩总算是安下心,仔细数来日子确也是差不多,伸手揉了揉凤茶砚衣细软的发丝,嘴角不自觉的扬起,满面的柔情。
御前跪着的两人不得惊叹,往日一身戾气的王上,如今却散发着寻常人家丈夫对妻子才有的柔情,可令李太医更为观止的,还是王上竟不在意这姑娘怀着他人的骨血,还一脸的温情,怕是要直接连人带孩子都收下了,这让人家的丈夫的脸面何存,真是迄今唯一令他叹为观止的事了,实在是有违人伦啊!
论聪慧还是一旁的崔公公机灵一些,以他对沈羽珩的了解,一眼便察觉了,忙是掐着嗓子恭维着:“喜迎娘娘回宫,恭喜王上喜得登基以来第一子!”
李太医傻眼的看着崔公公,愣神了半天,才接收到崔公公传递来的眼神,慌乱地说道:“恭,恭喜王上,恭喜娘娘。”
沈羽珩一听爽朗一笑:“好,好,寡人甚是欢喜,赏你二人百金。”
“谢王上。”二人齐齐叩谢。
“崔碌芹。”沈羽珩唤道。
“奴在。”崔公公哈腰半跪着,应声。
“去研墨,寡人要封衣儿为...凰兮昭媛。”沈羽珩一边说着一边将凤茶砚衣轻轻安置在锦枕上,摄了摄被角,免得她受了风寒。
跪着的崔公公犹豫了一下,预要说些什么,还是压制了下来,缓缓起身去案前将墨块浸水研磨开。
沈羽珩遣了李太医去御药司煎药,独自走到案前坐下。
看着崔公公有些纠结的神情,轻笑一声:“莫乱了心神,研墨是细致活,有二心的研墨墨汁不细腻,杂碎太多,易让持笔者发挥失常,还会脏了自个儿的手。”
沈羽珩才说完,崔公公手中的磨墨石便失手滑落,弄得一手污秽,沈羽珩从怀间取出一方明黄的绢帕为崔公公的手擦拭了起来。
崔公公抬眼看向专心擦手的沈羽珩,微微皱起眉头,说:“王上...”
未等崔公公说些什么,便接话道:“寡人知道你要说些什么...初登基,根基不稳,如果贸然封衣儿为昭媛,易惹朝臣不满。”
崔公公闻言抽回手,说:“既然王上都明了如今的局势,为何还如此不计后果。”
沈羽珩看着自己僵在半空的手,轻笑道:“禄芹啊,你与寡人自小一同长大,你还不了解寡人吗?寡人从不做无利之事。”
崔公公对上沈羽珩满是阴谋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