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惟贤“语重心长”地道:“难道你还不懂么,现在魏阉权倾朝野,只有京营掌控在我们手上,这也是皇上给我们张家的信任,你明白了么?”
张之极仍然感觉有些不解:“可是我听霍维华说,崔呈秀、吴凯夫他们还在朝堂上和信王大吵了一架……”
“那只是崔呈秀、吴凯夫的小动作,不是魏忠贤的意思。”张惟贤一语道破道:“崔呈秀、吴凯夫只不过是官迷心窍的人……”
张惟贤进一步开导张之极道:“更何况信王说的是正理,去年(天启六年)的那场大爆炸死了不少人,财产方面的损失也很大,如果不整冶一番,难免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啊;关于盔甲、火药粗制滥制的事情,也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正所谓‘众人俱醉,我独醒!’,信王乃是皇帝接班人,这是他肩膀上必须扛起的责任!”
张之极在张惟贤热心恳切的教导下,终于慢慢领悟出父亲话里的意思。张惟贤在回来的路上,其实早已想到魏忠贤在朝堂一直保持沉默甚至唱反调的用意,相信那些朝臣们用不了多久,便也能想到这层意思,悟出魏忠贤其实早已不再看重火药厂那个鸡肋般的差使。
听罢张惟贤”一针见血“的分析,张之极被父亲提出的这个完全与自己不同的结论彻底说服,同时感觉到自己和父亲在政冶上的差距,枉他平时在一帮王公贵族的公子面前,常常以聪明才智著称,在父亲面前,自己的心智几乎就等同一个透明人一般。
其实也不能全怪张之极愚笨,所谓权衡得失,像魏忠贤和张惟贤这样擅于“老谋深算”的老臣,自然比自己想得更周密、更精细。说起来天启末年的朝臣们,尤其是魏忠贤、张惟贤为首的这些人,其实是中国历史上最懂得说话艺术、技巧的一群臣子,生活在明朝末年的官场上,政冶斗争之精巧、复杂,往往令后人感到“毛骨悚然”。
张之极照着张惟贤的理论推演下去,脑海里突然浮起一个让他害怕的念头,魏忠贤这一次给信王的让步,难道是在成心观察朝堂之上事态的发展么,看有没有大臣会主动跳出来支持信王,好方便日后一一进行清算!
父子两人各想各的心思,于是场面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张世泽在外面转了一圈,又回到家中,看见张惟贤、张之极还在聊天,他惊奇地道:”父亲、大哥,你们还在聊天,在聊什么么?“
张世泽这个人有个优点,那怕当时再生气,事情过后气也消了,此时像个没事人般主动坐下跟张惟贤、张之极谈起外面的动态:”父亲、哥哥,你们不知道,刚才我去柳泉居,大家都在议论前二天朝会的事情呢!“
张惟贤气还没消,转过头不看张世泽。张之极知道柳泉居自从嘉靖年间便“声名鹊起”,成为京城最有名的酒楼之一,京城名流经常会到那里聚会倒忍不往自己的好奇心:”是么,他们都怎么说?“
张世泽绘声绘影地描述道:“他们说吴淳夫就靠着辽案上位,而且东林六君子的死跟他有关!”
张之极摸了摸脑袋,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慢点,吴淳夫不就是工部尚书么,你说什么辽案,什么东林六君子,这都是怎么联系到一起的啊,我越听越糊涂了!”
张惟贤这时才开了口,对张之极道:”你对这个吴淳夫了解么?你知道信王为何要找他的麻烦。”
张之极平日里一向对政冶的事不关心,张惟贤这次既然主动说起,他于是好奇的问道:“我不了解啊,为什么啊,请父亲继续往下说。”
张惟贤顿了一下,续道:“这个卑鄙小人原来是东林党人,就靠着‘辽案’上位。”
张世泽在酒楼里也是听了些不着边际的传闻,现在看张惟贤要说这件事情,他也集中精神听。
张惟贤于是将熊延弼在如何被万历皇帝起用,后来在天启朝又如此被罢免的事情都说与张之极、张世泽听。
正等他们父子三人说的起劲的时侯,府中的管家前来禀报,王之心前来传旨,张惟贤于是焚香设案,迎接天使。
原来王之心送了一个抄来的上谕:张惟贤着于明日便殿接见,特赐禁中乘马。钦此。
王之心笑道:“皇上如此器重张大人,真是罕见的恩典啊!”张惟贤连忙谢过王之心,他一边递上一张银票,一边脸上堆笑,带点询问的表情道:“不知道皇上明日召见微臣,有何要务呢?还请王公公能提点一二。“
王之心是官场中的一项出色的产品,一个活宝贝,既然是内监,在生理上,他是个已经去了势的男子,还未曾变成女人,非男非女,在两性之间都没有他的位置。但是身为内监这样一个尴尬的、两栖的生理地位,并不妨得他成为宫廷和朝堂两方面四处钻营、“无孔不入”的活跃分子,并不妨碍他贩卖一些宫里的秘闻来收受钱财。
王之心的作右铭是既然已经作为一个内监,作不了天下最有权力的人(此处指太监是当不了皇帝),那么就要努力成为天下最有钱的人。
”张大人总是这么客气,让咱家怎么好意思呢!“王之心嘴上虽然这么说,手里却忙不迭地把银票接过,看了一下银票上的金额,高兴地塞到了袖子里,他故作神秘地四下张看了下道:”皇上明日还要召见信王爷、袁大人和崔兵部呢!具体是什么事情,这咱家就不知道了!“
张惟贤多么精明的一个人,他一听这话,就知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