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见战鼓咚咚如闷雷在山谷中浑然回荡,号角高亢直破九天云霄,激荡着楚国凄美破碎的山河。
楚军骑兵在庄翠将军的带领下静默着直冲而下,向秦军中军猛扑而去,就好像一块巨石突然滚落山底,又好像一把利剑直插敌人的心脏。
这时只听到马蹄敲打地面的得得声,却听不到楚军士兵们的呐喊声,但那气势却如大雪崩山,泰山压顶。
骑兵后面紧跟着那些步兵,步兵后面一步不拉地紧跟着那些由农民临时组成的民军。
这些人每个人都是红着眼,咬着牙,鼓着腮帮子,沉默着不发一言。
握着武器的手上青筋已经条条暴起,全身的力气都已经贯注在手中的武器之上,只等在恰当的时机给敌人致命的一击。
每个人的眼睛都紧紧地盯住了对面的敌人,因为他们知道在身后的山冈上,招魂幡还在迎风飘扬,三闾大夫的在天英灵还在天上看着他们,期待着他们把侵略者彻底辗碎的那一刻早一点到来。
带队的秦军将领立即明白,自己的人马如若再不马上迎上去,与楚军撕杀在一起的话,将会很快就会被气势如虹的楚军给冲得七零八落。
秦军将领忙命手下兵卒击鼓迎战,秦军士兵立马奋力冲出,跟楚国士兵拼杀在一起。
只见“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屈原:《九歌》),“白刃交兮宝刀折,两军蹙兮生死诀”(李华:《吊古战场文》)!
顿时都梁山下尸横遍野,没底江里流血漂橹,“天地为愁,草木凄怆”,“黯兮惨悴,风悲日曛”(李华:《吊古战场文》)。
视死如归的楚军将士在战斗中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响声。他们默默无声地杀人,默默无声地被杀,就算被敌人砍杀至死也没有哪一个楚军士兵发出过一声哀号。
这种凝结着对秦军刻骨铭心的仇恨的沉默,让所有的秦军士兵胸口发凉、心底打颤。
他们感觉自己面对的已经根本不是一支由血肉之躯组成的军队,而是一队没有疼觉的战斗机器,一群只知杀人的嗜血恶魔。
在一片腥风血雨之中,有的楚国士兵已经身中数箭,浑身上下犹如一个刺猬,仍在勇往直前,不管不顾地用自己的双手用力拔出身上中的箭矢直接插入敌人的心脏;有的楚国士兵身上被砍中无数刀剑,全身上下血流如注,缺胳膊少腿的,仍抱住敌人用牙齿狠命地撕咬,用拳头奋力地猛击;有的楚国士兵双眼已经被全部刺瞎,仍冲入众多秦军士兵的包围圈内,用刀剑奋力地砍杀,直到力竭人亡。
前面的骑兵战死了,后面的步兵立马顶上去,前面的士兵战死了,后面的农民兄弟捡起前面士兵手里的武器默默地继续战斗。
整个战场上只听见秦军士兵痛苦的哀嚎声、跪地求饶声和马蹄敲打地面的得得声、兵器交接的铿锵声和马匹被刺倒地的悲鸣声,却唯独听不到楚军士兵发出的任何声音。
秦军将领不禁抬头向对面的都梁山山冈上看过去,巨大的黑色棺木停在山冈正中央,长长的招魂幡依旧在随风猎猎飘舞,无数的纸钱仍然在天空中被冷风刮得漫天飞卷。
三闾大夫屈原虽然已经死了,但他的灵魂明显并没有散去,他仿佛在天空中用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睿智眼睛冷冷地盯着自己面前这群凶残成性的秦国侵略者,对他们发出了无声的死亡诅咒。
秦军将领不由地全身打了一个寒颤,“撤!让大军快撤!”被吓破了胆的秦军将领用微微发颤的声音发出了让秦军赶紧撤军的命令。
战场上顷刻之间到处响起了秦军撤兵的铜锣声。秦军将领双腿一夹,勒转马头一马当先带头向后逃跑。
都梁山下顿时如雪崩一般,秦军士兵被吓得魂飞魄散,哭喊连天,没命价的撒腿就往后面跑去,只恨爹娘少给自己生两条腿,整个秦军乱作一团,士兵们一路丢盔弃甲。
楚军士兵一直被压抑着的怒火,此刻就像火山口喷薄而出的熔岩,席卷着整个溃败的秦军队伍。
这时,农夫们拿起扁担、锄头从田间地头跑来了,妇女们拿着菜刀、缝衣针从厨间绣房冲过来了,小孩子们拿着弹弓、石子从学堂武场赶来了,就连老人们都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追过来了,一路帮着斗志昂扬的楚国士兵追杀着一蹶不振的秦军士兵。
一路追亡逐北,狂砍猛杀,逃不出去的秦军要么也头缠白布,臂带白袖套化妆成当地老百姓的模样,要么赶紧跪地向楚军士兵求饶。真正能逃出去活命的秦军士兵,三停之中剩下不到一停。即使这剩下不到一停的士兵中还有一些四下逃散了,稀里糊涂地再也找不着自己的队伍,也有一些被吓破了胆,魂飞魄散地再也不想回到自己的队伍,真正能够回到秦军队伍的士兵所剩无几。
秦军将领最后只得带着这队寥寥无几的败兵黯然离去。
这就是哀兵,必胜!
在战后打扫战场的时候,见识过尸山血海,也曾数次进出过鬼门关的楚军战士们全部震呆了!
战场上的尸体没有几个是完整无缺的,也没有几个是盔甲完好无损的。
很多士兵的尸体几乎是堆积在一起,大多缺胳膊少腿,或者脑袋全没了,又或者是脑袋被削掉半边,脑浆涂满一地。
到处都是零散的人头、手脚、大腿、碎肉块,有的甚至是被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