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松三两口咽完了后一角面饼,擦了擦嘴,站起身说“好了,咱走吧。”
莫如荷在妈妈和哥姐说话的时候,早已默默地收拾好了东西两个大网兜,一个里面装着脸盆毛巾卫生纸零碎儿,另一个里面是已经洗好的碗筷饭盒水杯,都用装烙饼的干净笼布仔细地包好了,此时听见一个“走”字,她立刻拎着两只大网兜站了起来。
马永红怔了怔,不假思索道“我们进城是去医院瞧病,你干嘛去你就不用跟着了,家照看你弟弟去。”
莫如荷的小脸一僵,立刻求救地望向她大姐。
“让三荷跟着去吧。二松恐怕还有事要忙,不能一直待在医院。三荷去了还能帮我照应着您。”莫如柳说得云淡风清。
马永红瞪大了眼睛,愕然道“去了就检查一下,下半天不就家了吗有啥好照应的“
莫如柳心下黯然。她妈是个地道的农村妇女,从来没到城里的大医院看过病,还以为就像去地里摘把豆角那么简单呢她要是知道今天去了这趟医院,多半就得住那儿不来了,估计是死都不肯去了
一想到这里,莫如柳也开始焦虑起来。她焦虑的是那笔庞大的治疗费用。今天去了医院,马上就会开始走治疗流程了吧,第一个就是钱得立刻到位。四千块不过是杯水车薪,什么都不够。
未来的日子,恐怕她要不停地去奔走筹钱了,即使不是因为莫大海的原因,她也需要三荷留在医院里帮着照顾妈妈。
这笔毫无头绪的治疗巨款已经像一座大山般压在了肩头上,直压得人喘不上气来,还有她们的学业怎么办小四柏又该怎么办之后的日子得有多艰难,莫如柳一都不敢去多想,唯有在心里不停地给自己打着气,闭上眼睛咬着牙先一头扎进去再说了。
于是莫如柳笑了笑“一会我带三荷去书店买两本参考书,我想着暑假给她补习补习功课,她落下的太多了”
对孩子好的事,马永红当然不会反对了,只是嘴上还是忍不住嘀咕道“干嘛还给她花这个钱我看都是打水漂她那个榆木脑袋”
嘀咕归嘀咕,娘仨个还是一起坐上了进城的小巴。
下了车,直奔云州市有权威的市第一中心医院。
虽然是重生归来,但莫如柳对寻医问药这种事依旧和普通人一样,茫茫然一窍不通,完全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入手。
二松也不晓得,莫如荷就不用说了。
当着马永红,莫如柳也不敢向导医问得太详细,于是她直接给她妈挂了放射科,去拍胸片。
她有一模糊的印象,依稀记得上一世她妈去给人当保姆,主人家送她妈去体检,做过胸透这一项。之后人家就没用她妈,但通过介绍人委婉地提醒她妈去看病。
当时莫如柳还在上学,对这一切完全不知情,她妈也一直守口如瓶。直到临死前不久,马永红预感到自己大概扛不过去了,才告诉女儿自己得了乳腺癌
此时,马永红倒是很配合地跟着叫号护士进了检查室。随着那两扇门在身后阖拢,莫如柳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就像被架在火上烤着,烧灼焦痛烦躁。
她二弟显然也有同感,没两分钟就从裤袋里摸出烟来,刚要叨在嘴上,立刻被旁边路过的清洁大妈下死劲儿地瞪着,没好气地斥责道“这是医院那边的吸烟室看不见吗什么素质”
莫如松很反常地一声也没言语,闷着头就往吸烟室走。莫如柳便也跟了过去。
老三莫如荷自动留守,忠诚地坐在检查室门口的长椅上,守着两个大网兜纹丝不敢乱动。
吸烟室里已经有个人正站在窗前,背对着他们在大口大口地吞云吐雾了,看上去也是个满心烦闷借烟消愁的人也是,家里有人进医院,谁心里还没有煎熬。
莫如柳越发心下戚然,默了片刻,对她二弟说“我想了半天,卖房子恐怕不行,一时半会也卖不出去。我打算先去咱两个姨和舅家去借借,看能借来多少。”
莫如松长吸了口气,面色沉沉“二姨父身体不好,常年吃药,就靠二姨打工挣钱,怎么开口朝他家借三姨家供着两个上学念书的,舅家也不富裕”
莫如柳低头半晌,咬着唇缓缓道“没有办法,只能厚着脸皮上门去,看看能凑多少是凑多少了。度过眼前的难关,将来我一定多多地偿还他们
如果还是差得太多,我打算再厚着脸皮去求助我们班主任,看看能不能在年级里组织一次捐款”
上辈子莫如柳是个脸皮薄的人,其实这辈子也是。朝别人张嘴,收取别人怜悯同情的目光,对她来说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但是为了救她妈,她觉得她都能豁得出去。
正站在窗前吸烟的男人大概是听见了莫如柳的话,过头来淡漠而飞地扫了她一眼,便又转头继续吞云吐雾去了。
莫如柳脸上有燥热。像是要激发自己的勇气一般,她反而提高了声音,坚定地对她弟说“要是真有用的话,哪怕让我上天桥上跪着乞讨去,我也干”
各人有各人的煎熬,都是难兄难弟,谁又管得了谁的闲事呢莫如柳呼了口气,不再注意那位吸烟的“难友”,继续对她弟道
“除了钱,还一个就是人手。等妈做了手术以后,跟前小时离不开人,咱们得想想怎么轮换着值班。”
莫如松皱眉道“我觉得应该想想,这件事怎么才能瞒住妈。哎”他长叹一声,忽又满怀希冀地说“不过,也许不是癌症呢也许是你想多了呢”
莫如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