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想说,等他走了,她可以在宫里和王府之间来去自如,可以跟君上私会,话到嘴边却又变了另一个味儿:“你不必再幽闭在西边厢房里,整个王府里可以随处走动。”
青鸾以为他看出自己这段时间故意避而不见,缄默不语。
等菜都上齐了,桌子上氤氲着热腾腾的热气,气氛却愈来愈冷。
在一边伺候着的福荣和瑞娘也渐觉不对劲,却也只能够面面相觑。
青鸾看了看外面沉下来的天:“真够冷的。”
瑞娘终于逮到一个机会说话,陪笑道:“是啊,这天看来要下雪了。王妃觉得冷吗?来人,把窗户全关上。”
“不用了,”青鸾站起来,“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瑞娘惊了一下:“这么快就走?王妃还没怎么吃呢!”
青鸾从家仆手上拿过白狐氅子顾自披上:“王爷慢吃,我先回房。”
说不出来为什么,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男人,只要一看见他心里就苦。
很苦很苦,苦的难以用语言表达。
见她要走,福荣也急了,暗示周和宣:“这么晚了,路上黑,王爷不如送送王妃吧?”
周和宣坐着不动。
青鸾欠了欠身欲走。
周和宣开口:“我送你过去。”
为了给他们单独的时间相处,家仆都没有跟随。
是周和宣亲自提着灯盏,走在青鸾边上给她照路。
青鸾拢紧氅子,生怕寒风渗进自己的身体。
从大厅到西厢房,两人均是沉默。
沉默,在他们之间,无形间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到了门口,周和宣止住脚步:“到了。”
显然他不并打算走进去。
黑暗中,望着他的眼睛,青鸾道:“北边冷得很,衣服都准备好了么?够御寒吗?”
她承认自己是心软的,尤其,是对他。
她还是这么体贴,这么关心自己,周和宣从心底感动。
但这感动很快便褪去,因为他不敢去相信她对自己是真心的。
“都准备好了,明天刚过卯时就要进宫拜别君上,天冷,那时候还黑,你就别送了。”
“好。一路平安。”依然是这四个字。
周和宣转个身:“我走了。”
青鸾也走进去。
周和宣走到数十步路,回头张望,看着那个纤瘦,渺小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隐约灯影中。
他感觉脸上冰冰的,凉凉的,抬头一看,如柳絮般,雪花扬扬洒洒地飘落下来。
周和宣站在庭院的角落里,看着苍茫的黑夜,在万籁寂静的时候迎来今冬的第一场雪。
今冬的第一场雪,无声无息地落满地。
这一夜,青鸾并未睡着,整夜侧着身子聆听外面的动静。
她蓦地睁开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身,胡乱披了一件黑色的氅子就往外走。
她动作很轻,经过外间的时候瑞娘都不曾发觉。
下了一夜的雪堆积在地上,青鸾小心翼翼地蹒跚下台阶走向墙园那边。
天很黑,只因为漫天是白,所以显得有些亮堂。
顺着火光的方向移步走去,透过如意镂空的窗栏,她看见家仆正抬着几箱子东西往外面走。
她期盼着能见到周和宣,哪怕只是远远的见他一面也好。
直到主院人去楼空,最后的脚步声也落空,她也没有见到他。
不知何时,瑞娘已经在身后替青鸾撑着伞了,她无可奈何却又十分疼惜:“奴婢知道王妃是放不下王爷的,既然想见,为什么不去见他一面呢?”
雪花沾在青鸾的头发上,眉毛上,氅子上,她转个身眼神有着不易察觉的黯然:“他并不想见我。”
她甚至以为,周和宣已经厌恶自己。
瑞娘搀扶着她:“王妃为什么这么想呢?”
青鸾勾起唇角,有着一抹自嘲的笑:“他甚至不愿送我进来。”
“王妃……”
“瑞娘,你不用说了,我们之间的事我自己知道。”
“王妃……”
“瑞娘,我有些累,先去休息会,不要来打扰我。”
看着青鸾顾自走进卧房,瑞娘只能无奈的摇头。
在一片雪海中,周和熙送走了周和宣及其军队。
临行前,周和熙煞有介事地拍着周和宣的肩膀:“皇弟啊,北边近来闹得厉害,朕就派你去视察视察,该整治的整治,别心软。”
受着周和熙这一拍肩膀,周和宣犹如万斤苦水往肚子吞。
周和熙有个习惯,每当朝廷遇到困难,他自然而然会想到周和宣,让他去解决。
其实两兄弟都心知肚明,如果不是周和熙身为长子,帝位根本是轮不到他的。
正因为他知道周和宣样样胜过自己,所以周和熙又多了一个习惯:只要是周和宣的东西,他都想要,都想要得到。
愈是难以得到的他就愈是想方设法。
周和宣凝重着神情:“臣弟定不负君上期望,顺利归来。”
周和熙像唠家常一样说道:“早些回来,等你一起过大年。”
“是。”
他又微微一笑:“想必那时候宣王妃的身子也很沉重了吧?”
他的笑让周和宣感觉自己当面被人掌掴了一巴掌却还不能还手。
甚至在这一刻,周和宣很想一拳打在周和熙的脸上。
但自古以来长幼有序,君臣有别的礼数让他意识到不能这么做。
他终究什么也没做,背过身,将自己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