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七夕那晚,谨亲王邀我至清凉殿赏花。
临行前,我照例对着铜镜梳妆,如意开了箱笼,其衣饰不是中规中矩的官服,就是单调乏味的宫衣,并无可穿之物,唯一一身鲜亮出挑的,还是当日博陵帝赏给我……
那是堂姐最钟爱的颜色。
“小、小姐这一身是冬装,就算凑和,也穿不了。”
如意拎着衣裳很是犯愁,我在镜中淡淡一笑:“我都不急,你却比我还急。”
忽感有好奇,倘或我随意穿着去赴宴,如意是深恐我被人看轻,还是她也暗自巴望着我再度攀附于谨亲王。
“奴、奴婢的意思是,小、小姐总不能这么寒碜的穿着出门。”在我直视的目光下,她局促的偏过小脸,其实不必在问,如意和所有的奴婢无异,都盼着攀龙附凤。
“你且先去打听打听,殿下是只邀了我一人?还是同时请了旁的什么人?”
衣裳可以不挑贵的,但必得是大方得体。
倘或他只邀我一人,我大可穿得妖娆些,倘或他邀了旁的人,我自然得穿得规矩些。就算是攀附权贵,也总是要见机行事,我不介意出卖自己,但总不能满脸写着“卖”字……
我这样想,拣了身淡青色的夏季宫衣,一眼望去,与无数的宫人无异。唯一花了心思,便是将满头乌发放了下来,只挑了根细细的簪子挽住,以示区别。
“今儿晚上来的都是宗室里的亲贵,听说几位王爷携了家眷。”
怪道谨慎如他会这样快邀请我,借着名正言顺的幌子,看来,令他重新喜欢上我不难,难的便是该要怎样,我们才能在一起。
七月的夜,有月无风,纵使夕阳沉了下去,还残存着白日的暑热,因贪着曲桥下流水的凉意,我并不曾走清凉殿的正门,而是由一旁的屏门而入,四下里虽是鸟叫虫鸣,相较于正殿人来人往,还算是安静,再次思及“在一起”三个字,有恍惚。
是真迫于无奈?还是假戏真做?
或许,我只是太寂寞了,寂寞到只想要找个依靠,尽管,早已深知,他并不是我的依靠。
“本王还以为是地涌金莲,未曾料道竟是你盈盈立于在水之湄。”温和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不必转身,便知是他,是谨亲王款款而来。
想必,他已等了我许久。
我依旧不曾回首,迈着细碎的步子慢慢下了拱起的桥身,临水而立,方欠身去闻莲花清雅的香气,淡淡道:“怎会是奴婢,是莲花迎风而开。”
“不掐一朵簪于鬓上吗?”
“殿下是在笑话奴婢素衣素服,恐奴婢丢了皇上的脸么?”他亦下了桥,向我迎面走来,隔着一步的距离,我整衣肃襟,恭恭敬敬的福了福。
他未曾叫起我,顺着我伫立的方向挥了挥缂丝衣袖,折了一朵新开的莲于袖中,花的香气沁入我的鼻息,我还来不及婉拒,他便将花簪于我的鬓上。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花最宜你。”
“您这是在夸奴婢?”
敛了敛面上柔媚的笑,我只觉心头泛起森森寒意,谨亲王与恭亲王他们皆是打心底里瞧不起我,瞧不起我这个出生士族的罪婢。
尽管,他一向表现得礼遇士族……这些所谓的皇族,除了自己,旁的人不过只是命如草芥。
“本王是真心赞你。”察觉到我的不悦,谨亲王握住了我被风吹得冰凉的玉手,我不曾流露出厌恶的姿态,却有些反感。
此刻,我却已经失去了兴致。
“我从来没有瞧不起你。”
“奴婢不似姐姐温文尔雅,向来只喜欢简单直接。”在我看来,谨亲王其实大可不必多作解释,他是皇叔,是权倾天下的王者,他这样未免有些自欺欺人。
“你又何必自作聪明。”
“看来奴婢的确是有些自作聪明,”我勾着唇角,露出和缓的笑容,他亦微微松了口气,才低低的又道了句:“今夜我宿在此,你会留下来了么?”
“奴婢想说的是您的手段也并不怎么高明。”
“那又如何?至少此刻你需要本王这样不是么?”
我激怒了他,他古井一般幽深的眸子刹那闪过涟漪,但是很快,他松开了我,原来是少帝一行由远及近,恭亲王亦紧随其后,与之相伴的还有他的王妃及其姬妾,端的是花团紧簇。
“奴婢需要您,却不是因为恭亲王。”我不是他,没他那么虚伪,也没他那么藏情,他是一个极其矛盾的人,明明害死了姐姐,却又念念不忘。
平生最厌恶便是这种左右摇摆不定,因道:“恕奴婢得伺候皇上了。”
“你去啊――”看得他以一幅等着看戏的样子,还真以为我是在气他,和我真较上劲了,我因越发嫌恶他,只觉聪慧如他,也有蠢得不尽人情的时候。
等等,他怎会如此愚蠢。
他今夜之所以一再失态,该不会是对我动了情。
应该是从那时我拒绝他那一刻起,谨亲王在深感无力的痛楚中,渐渐无可自拔。我这样想,面色虽是平静,心下去十分的张狂,我将有足够的资本,仗着他喜欢我,为自己谋得更多的利益。
“皇上,那冰碗虽是好吃,却太过寒凉,仔细伤了脾胃。”
“那好罢,就听上官的,朕少点儿。”少帝是一个非常温顺的孩子,心中纵使不情愿,还是点头答应,我便击掌,命如意呈上一盏温软甘甜的杏仁露哄他开心。
“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