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进店的那一刻,柯少龙给他的感觉还是颇为和蔼可亲的,但不知是是从何时起,那种压迫便一层高过一层,如潮如浪,层层叠叠。
就像刚才那一刻,克制不住的退后,仿佛只有退了,才能躲开直面的锋芒,但却突然反应过来,他不能退。退了,就是认输,此刻认输,之前所有好言壮志,就都成了笑话。他尽全力收住了脚步,勘勘只退了半步。
他突然觉得自己过于看轻古人了。无论是当初面对叶天祥、戴铎、十三爷、还是四爷。因为这样那样的客观原因,要不是不曾把他当回事,要不就是环境特殊,其实他都不曾直面这些权贵逼人的气势,以至于让他忽略甚至是忘记了这些人能够青史留名的手段。
那是曾面对无数黑暗与杀伐培养的习惯。宝剑藏匣,总有出鞘的一天。
今天,柯少龙不过外放一点就令他承受不住,再回想自己前一刻不自量力的言语,竟有些脸红。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也不必收。既然决定站在叶天祥的对立面,总有一天要面对比之今天数倍的压力。那时他又能如何逃避。
“你凭什么以为自己很了解我?那些情报可以告诉你我喜欢吃什么,我喜欢什么款式的衣服,我平时偏爱怎样的下属,我曾经做了怎样的决定。”柯少龙直起身,“但人是会变得。我今天喜欢吃鸡,明天或许会吃兔肉;我昨天看上了苏绣,今天可能会买湖秀;我曾经偏爱忠勇朴实之人,往后可能提拔聪慧善言之军。”
“所以呢?”
“所以,过去我为了权力出卖兄弟,我后悔了。往后我想对我的兄弟好一点。可以吗?”
“可以。”徐有桂看着他陡然一番无赖样子,笑道:“那我不让您杀他,您跟着太子好好入土为安,我另寻他人谋求我似锦前程。”
柯少龙笑了:“你知道我与叶天祥为何相交莫逆吗?”
徐有桂摇头。众多卷宗,能在有限的两天里获知最有用的线索已经不易。他们二人的交情,又哪里会记载的如此详细。就算有,他也没有权限。
“有人说我和他很像。并不是容貌,而是为人处事的方式。他们说叶天祥同我都是心狠手辣之人。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但我并不这么认为。”似乎是有些不屑,柯少龙倚门而立,看着船头起伏的水纹,淡淡道:“他叶天祥可以为了成功,把自己的结发妻子送去色诱敌方将领。而我入漕帮却是为了我父亲。他凭什么和我相提并论。”
“那你为何?”
“为何与他称兄道弟?我喜欢。在我看来,朋友,就是为了出卖的。如果他没有利用价值,又有什么资格做我的朋友?”
听完这句话,徐有桂彻底呆了。见过心理变态的,但没见过这般变态的“等一下,结发妻子?那他妻子?”
“一位正经妇人,被自己丈夫送给别的男人,你觉得她还愿意活在这个世上?”
徐有桂默然不语。子颜,这就是你喜欢到为他去死的男人。如果知道这么一段曾经,你可会后悔?
“我倒是好奇,你和他什么关系。费这么大劲要致他于死地?”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如果说前一刻不在意,但当他说出叶天祥往事后,徐有桂默然的样子,又令他心中莫名的嫉妒。他就是想知道这孩子同叶天祥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
徐有桂却不想说,他并不认为他与柯少龙关系好到要交心的地步。反倒是第一见面,这位柯帮主就不知忌讳的说了这么多私密与他,让人觉得很不寻常。
他抬头细细观察靠在门边这位身型健硕,五官硬朗,满面英姿的漕帮帮主。心想,这就是自己以后辅佐的人。
其实他并没有骗柯少龙。
他徐有桂的确是来投靠他的。现如今,有能力和叶天祥分庭抗礼只有漕帮,只有他柯少龙。而十四阿哥曾经承诺的一句话让他获悉了叶天祥对康熙的意义,也让他有机会围绕此制定了一系列的计划。
老师曾告诉他,做人要知恩图报。他一直牢牢记得。漕帮帮他杀了叶天祥,他帮漕帮绑上四爷的战船。
漕帮要想独立,要想辉煌,雍正的支持是一切的开端。是历史的必然,也是他徐有桂的契机。
这算是他的投桃报李。那时他自会退出,绝不会阻碍柯少龙的道路。
打蛇打七寸,诱敌深入的先觉条件就是要清楚敌人想要的是什么。
徐有桂穿着漕帮的布衣短褂,抱着又白又肥的信鸽站在甲板,被风吹的有些站立不稳。对信鸽的体重颇有怨念,有些怀疑的掂了掂手里的肉团道:“你们漕帮给这鸽子吃的什么呀?一个个都这么胖?你确定它飞得起来,不会半路上掉进别人锅里?”
柯少龙瞟了他一眼,将给叶天祥的密信放进拇指粗细的竹筒中,用蜡封好:“你要是想吃鸽子,给厨房交代一声,让他们晚上给你做。”
“我是什么身份还吩咐别人给我做吃的”徐有桂低头耗着鸽子毛,碎碎念了一句,“你在信”一抬头,才发现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跟前。
“怎么?给我当亲卫委屈你了?”柯少龙调笑道,而后将手掌摊在他的面前,“给我。”
“什么?”徐有桂抱着鸽子紧了紧,颇有些防备。
柯少龙好笑的看着他,伸手揪起肥鸽子的一条腿,惹的鸽子一阵扑腾:“我说的是它。你不把它腿给我,我怎么绑信?”
徐有桂面色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