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赶了两天的路,在李小和的催促下步伐没有丝毫停歇。今日起了细密的秋雨,文静而且绵缓,是那种打在身上也不会让人知觉的雨丝。天空的灰黑并未给人带来丝毫的压抑,反而被涤濯得一尘不染的山色倒甚是惹人怜爱。
两天的调息,内息平顺了许多。此刻三人已经步入了太行一脉,层层叠叠的秋山,金黄中点缀着青绿,落叶与苍松的混搭,极目十几里都不见尽头,这便是太行的大峡谷。
赶了半日路,脚下便是太行古道,却是了无人迹,唯有瞧瞧两山秋色,倾听几声飞鸟惊鸣,似略有些生气之感,眼前一双车辙肆无忌惮直接延伸到路的尽头,自顾的拐向西边去了。
李小和不由得问起黄老饕:“老头子,这路不知道还要走多远!”
黄老饕还没答话,垂宇峻抢道:“就在西南方,走便是了!”
李小和将眉头皱了起来,道:“西南西南,巴楚也是西南,晋中也是西南,若是还要赶个一年半载的路,便是寻到了也不济事了!”李小和心中念起自己中了孤竹的寒月水仙,不由得冒出这么一句。
黄老饕微微一笑,和颜道:“年轻人沉住气嘛。这铜钟就在我肩上,贴在耳边,铜钟相应,你们不知道,我可是听得真切。这半天来嗡嗡铮鸣之声益加强烈,此刻如蚊子般在我耳边萦绕不绝,想必公子就在三五里之内。”
忽听得身后有马蹄声音,“啪叽啪叽”不时有铁蹄踏在车辙泥水中的声音传来。三人赶忙闪在路旁,只见身后山坳里面转出五匹瘦马,马虽瘦脚力倒是很足,一个个铆足了劲头向着三人这边驰来。马上五个人的打扮一体相似,都是身穿兽皮豹花袄,头顶黄绒卷边毡帽,背上斜挎着一柄大长的硬木弓,壶中配着秃羽狼牙箭。几匹马瞬间从面前掠过,泥浆险些飞溅到三人身上。到得近时,方瞧清几人腰块儿如虎似熊,黑剌剌的肌肉好比昆山黑石一般。李小和心下暗自狐疑:“这不是西戎、犬戎的打扮么!”
几匹马刚刚转过前边路弯,垂宇峻低声念道:“怎地林胡教的人马来了中原!”
“难怪,我也奇怪中原怎会有这等瘦马!”李小和应道。
“这是胡马,体型虽然瘦小,耐力却是极好!”垂宇峻似乎很懂的样子。
这时候黄老饕竟然难得一见的安静下来,不仅对二人的言语充耳不闻,反而又开始用左手轻轻拍打起铜钟来。怕他再给我敲得天昏地暗,李小和赶忙嚷道:“黄老饕,你又想干什么?”
黄老饕依旧不作理会,所幸这次他的掌力极其轻微,铜钟也只有很微弱的嗡嗡声四散开来,然而这次令李小和意外的是西边山脉之后,似乎有着极强的铜铁相震的声音,不知是否一时眼花,竟觉得山的另一侧伴随着铜铁应和之音,还有红蓝之光不断闪烁。
垂宇峻见状猛地纵身扑向黄老饕,右手二指分开,如一把剪刀般将黄老饕左手凌空夹住,口中嚷道:“你干嘛,这么近了还鸣钟,公子的铜精配岂不格外惹人眼目!”
“哎呀,”黄老饕好似恍然大悟,啐道“呸,妈的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关窍。我担心那林胡教的人马是冲着公子来的,便想鸣钟找寻一下公子的确切位置,不想反而暴露了公子的行踪。”
话音未落,身后又是三匹瘦马,犬戎装扮的汉子从身侧飞驰而过,转过山去了。
李小和料定此时林胡教所为必有蹊跷,他二人着急,自己心中也期望前去助一臂之力,于是道:“看样子铜精配的声音在西边山对面,事不宜迟,我们赶紧顺着大路绕过去看个究竟!”
黄垂二人更不应话,直接甩开脚步朝前奔去。
连转过两座山,仍未见到人迹,甚至刚刚奔过的马蹄印在这里恰好不见踪迹了。垂宇峻有些着急,叫道:“不对,不对,我们走错了方向了!”
黄老饕没有理会垂宇峻,扛着铜钟在原地转圈,不断端详着四周的群山,好似用大锅在收集周围的精气一般。忽觉背面山林呼啦啦的林叶交鸣,似乎有人埋伏其中,李小和伏下身子,贴着黄老饕耳朵道:“你看,北边山中有人,莫非······”未及说完,黄老饕手指向西指着一个不远处的的矮峰道:“快,在那山包后面,你看地上还有蹄印!”
难怪,刚刚那几匹瘦马在这里从大路上下到西边草丛中去了,所以蹄印在这断绝了。然而草丛茂密,极难看见隐匿其中的蹄印,若非黄老饕提示,李小和根本还瞧不出西边有人。于是跟着黄老饕和垂宇峻往西边的草丛趟去。
深秋的林中大多带刺的草木均已枯槁,也让三人在草丛中穿行方便了许多。然而那该死的尚未凋零的野草也调皮的拖着急于赶路人的脚腕,放慢他们前进的速度。山林中穿行了三五里的样子,刚刚爬上这座矮峰,遍山的松林之中远远望着来时的方向,那条大路已经变得纤细如一条裹腰玉带。忽听矮峰另一侧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不好,我们上当了,你这物事怎地平白无故会自己发声,恁般夺目炫耳,整个太行都知道我们的所在了!”
又一个男声答道:“难道这是他故意输给我的!”
及此,几声马嘶如撕破白绢的声音般刺耳,划破了这山林的静谧和细雨的和缓。三人急急向前赶了两步,转过山路,眼前是一片高大浓密的柏树林,只见三十多丈外十几匹胡马驮着林胡教的弟子将两个年轻男子围在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