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夜。
……
潘楼。
地处皇城东南角直出,乾明寺北,秘书省东,是整个东南角的商业中心,贩夫走卒多如牛毛,酒店摊铺随处可见。此时恍如隔世般的灯火夜市,便是直把这天上的明月比了下去。
潘楼作为京师最顶级的大酒楼,自有其不同于其他酒楼的内涵和底蕴,尤其是三年前一名叫汐琰的清倌从矾楼手中赢下花魁后,这潘楼的声势便与i俱增,如今隐然已经居于所有酒楼之上。四层相高、五楼相向,与景明坊内的矾楼一般,均是整个东京城最高的建筑,便是皇宫里的恢弘大殿,在高度上也是难以企及。
如今这潘楼中心楼大堂内,屋宇jing洁,花木萧疏,前来捧场的亦是有近千余之众,不过与其他酒楼不同之处在于它整个装饰的格调,无一不是透着一股文墨气。
彩结梨台上,几位白衫舞女身段婀娜,在台上翩然有致。台子z有一位不过豆蔻年纪的少女在抚琴清唱,歌声婉转、秒如仙音,正是此次潘楼新推出的雏儿——崔念奴。
底下一干老儒文士算是沉得住气,整场文会都快临近收官了,还依旧在那儿品茗论曲,摆明了是来欣赏歌舞表演的,决口不提诗词一事。而且由于一早那汐琰便开口不受鲜花,所以也让一些有钱人家的衙内束手无策,所以也都是象征xing的送了几百朵给了台上的嫩雏。
若说这场子里最闲的,那就是这内宫里的黄门侍官了。本来分到潘楼的差儿,还以为是抱了金窝,毕竟明眼人都看出来这次潘楼势在必得,没想到一过来就发现这气氛不对,作为头角的现任花魁竟然在旁边给人做旁奏。唤来老鸨一问,原来潘楼这次从一开始就打算推新人,只是之前碍于声势,不好直接打出这个名头来。
眼下可真是乐得清闲了,那些文坛老儒应该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竟然没有一个出词,而鲜花也都是送给那雏ji的,反正那汐琰就是个看客似得在旁边。
台上又是一番歌舞下来,下面便是一片亲和的掌声,确实与其他酒楼不同。
“一曲淮海先生的《满庭芳》,带给大家。”
台上那崔念奴年纪甚娇,肌理玉se,确实是个美人胚子。只不过台下的目光却大都停滞在东面角那跽坐抚琴的女人身上。
这女人只是一身极其普通的对襟熟麻长褙子,没有什么繁复的纹饰,乌黑的青丝在脑后用细绳缚好,就这么直直的垂在颈后,直身跪坐,配合着台z的崔念奴抚琴以作附和,十分淡雅的姿态。
今i潘楼推新人,即便是比不过其它几家行首酒楼,但这作为花魁楼的气度是不能丢的,所以底下这些士子书生尽量保持亲和的态度,时而送上几阵文雅的掌声。毕竟那个叫崔念奴的雏ji歌喉确实上佳,假以时i也未必不能成为一方行首。
“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斜阳……”
梨台上传来那雏ji的歌声,只是在那句“声断”处、却是真正的声音断了截,而后才慌乱的接上一句“斜阳”,只是后面却是如何也唱不下去了,就哽在了那儿……
嗯?
唱错词了吧?
尤其是前头几个合着双目细下聆听的老儒,此时皆是不约而同的睁开了眼,心中一触……唱错词了,把“声断谯门”唱成了“声断斜阳”,这可真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如果放在平i,或许大家一笑就揭过去了,毕竟只是娱乐而已。但今天的情况显然有些不同,即便潘楼不出这个头,但也不能给人留下什么缺处。
后头那些宫里的内侍此时已经探头探脑起来,有些窃喜的向一边报告,“押班,那新雏出错了,嘿~~咱们这边也算是有料了。”
那押班眯着眼睛搁下茶盏,“传令,抄录。”
此时最为尴尬的无疑便是台上那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了。她羞红了一脸,按着古筝弦、却是迟迟松不下来。
台下稀稀落落的几片人站起来奚落…
“赶紧下来再练两年吧!”
“就你这雏儿,连秦老学士的《满庭芳》都唱错,真是丢尽伶人的脸面~~”
……
零零碎碎的一些嘲讽落在这文会其他人耳里,就完全是心领神会了。
其它酒楼的托儿啊~~
只是眼下那新雏确实做岔了事情,这么指责倒也无可厚非。秦观的《满庭芳》也算是青楼女子的必修词曲,照理说不至于出这等岔子的,只是眼下在这么重要的文会中出了错,还真不能用年幼来搪塞了。
也大多是这种心理在作祟,所以众人也算是默许了这些其它酒楼过来的喷子。
台上那崔念奴一时间方寸大乱,“噔楞楞~~”的一串筝弦、响的即是刺耳…
“下来吧!赶紧下来吧你!”
“再跟汐琰大家好好学两年吧!哈哈~~”
台下那成片的奚落上来,顿时便把崔念奴急哭了,她从未想过在这种盛大的文会上登台,只是前几天妈妈突然说汐琰姐姐今后不再参与各种文会,所以潘楼急需捧出新行首来。
而摆在面前的问题是,汐琰在时把其余人的锋芒都掩了下去,所以如果元宵文会改捧这些人,那么下面的恩客绝不会买账,甚至会闹出事端来,毕竟是熟面孔了。所以这次必须把她这种从未露过脸的新雏摆上台面,这样即便下边有怨言,但不至于出太大冲突。
所以就出现了现在这种场面。
她紧紧的捏住拳心,眼泪含在眼眶里、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