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挂着的日头渐染下来光晕,从琉璃瓦檐口上漏下来。
这坐石案子首的向氏被她们这些嫔妃围的满满的。今儿这老祖宗出来才是她们围聚在一块的最大原因,那些嫔妃知道向氏也喜欢听石头记,所以就一直围着书说事,王皇后见向氏力有不支,怕生了岔子,就起身来劝她回宫。不过意外的是今儿向氏却执意要在外面多见见日头,深陷微红的眼窝透着沉沉的病气。
“娘娘身子欠佳,还是让我们扶您回去吧。”
向氏摇摇头,示意所有人坐下来,“老身大限已至,如今只是贪恋些日子……不过昨晚听了这石头记后续。倒是想透了不少事。”她独自思吟,旁边几个妃嫔俱是不解。
这时,阆苑外头有内侍喧声进来,沿途几个奴婢纷纷行礼,众人望过去。原来是徽宗过了来。
“娘娘怎得不在寝宫休养?”
一众人行礼完毕,徽宗便坐在了向氏身边嘘寒问暖,如今已是入夏,徽宗怕这向氏体弱经受不住,所以是过来说了避暑的事情。向氏却是摆摆手的拒了,说什么心静自然凉,也挨不住舟车之劳,徽宗只能暂罢,倒是身边的妃子眼睛亮堂,如今这天虽然不算太热。但如果有更为凉爽的地方呆,自然是最好不过,只是她雀跃的兴奋头却被徽宗一盆凉水浇了下来。
“成天就知道淫奢穷欲,要么看这些红粉杂言……”他将桌上的石头记丢他们面前,“可知如今国事堪忧,旱涝又起,多少百姓毁家纾难,三餐难继,你们倒还想着避暑贪享……”
他沉着脸训责,这可真是委屈了这些嫔妃了。她们后宫又岂可参政,一天到晚不找些乐子做还能干什么,只是眼下看出徽宗情绪不佳,也只能嘟了着嘴低头受训。
这时倒是向氏笑着打了圆场,“佶儿也莫要如此说,这石头记可非只是讲那儿女之事,你若是有闲,也不妨拿去观上一观,或许啊……对你还有些裨益。”
“哦?”徽宗见向氏这话意味深沉,便重新将那石头记拾起来翻翻,不过并没有细看的意思,随即就又重新合上,抬起头问向氏。
“娘娘可是觉得佶儿对那一品斋处罚过重?”
闻听此言,向氏也抬起眼看他,这儿子眼睛里的想法是逃不过她的,所以只是淡然的笑了下,“那一品斋确实有些能耐,不过公私赏罚不可混为一谈,佶儿既然已做谕断,自不可再生异议,不过哀家对其倒是颇为喜欢,佶儿有闲,回头便以哀家的名义给那一品斋些赏赐。”
徽宗沉吟着磨砂着书页,就这时,身边的内侍忽然近前耳语,徽宗一怔,而后就是笑了,“竟有此事,怎么这回倒是舍得了。”他放下书与向氏作了别,转头又吩咐了皇后小心伺候。
……
……
此时徽宗批折读书的福宁殿里,王诜正让内侍将一幅纵一尺、横六尺九寸的水墨画展开来,也就这时,徽宗便已经从外面笑着走进来。
“朕可记得姑父当年可是说了,即便是王府米粮绝禁,也不会将摩诘先生的画作转让,怎得今日却是舍得让朕一饱眼福了~~~”
王诜一转身,见徽宗已是极有帝王风范的招呼左右伺画,是故赶紧上前打了礼。
“免了免了~~”徽宗笑着已是挤过王诜,到得这幅江干雪霁图前仔细端详,他少时曾在王府见过一次,不过这姑父什么都好说,就唯独这幅画不肯割爱,那时可是让他郁闷了一阵。
“官家……”
“嘘。”徽宗让旁边伺候上来的内侍噤声,自己轻轻的抚上这幅画坛里极富盛名的大作,绢本细腻中带有历史的沉淀感,里头山水人物屋宇层次分明,构图极是自然,卷首有楷书王维二字,下有各列收藏小印,笔墨婉丽、气韵高清,在那洒脱不羁的破墨技法下,已达到那体物精微、状貌传神的境界,可真是画中有诗。
许久,他才收回目光与这姑父聊起了家常,只是当他随意问起那老表弟兄王缙时,他姑父就唉声叹气起来。
徽宗手背腰后。皱了皱眉头,不过很快就释然了。
“怎得,我这表兄又是如何了?”他笃了几步问,却也不看这王诜的凄凉的脸色,只是待得王诜将王缙昨晚被人戏耍受冤致狱后,他脸立马是沉了下来。不过随即又恢复了风轻云淡的模样。
这一切都被眼力极好的王诜卡看了去,心中暗喜之下,赶忙就是上前哭诉儿子被冤致狱有多么凄惨。
“老臣膝下只有这一子,若是……若是……”
他哽咽难语,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徽宗却只是淡淡的丢了句。
“朝廷既然设下了司理院作为审判衙门。自然是要按着规矩来,朕身为一国之君,更不可随意坏了规矩,不然天下人会如何看朕?”他没有去看王诜的脸色,笃着步子继续道。“既然表兄清白,司理院自然不会冤枉了他,姑父且在家中耐心等候,表兄定会安然无事。”
王诜老眉深皱,怎么也没想到徽宗竟然没有为他表兄出手的意思,他本来还想说司理院宣审案件效率低下,等到他儿子宣判的时候,估计牢里都已经蹲上半月了,但现在徽宗既然把不好坏规矩的话放前头,他这话自然不能再说。咬咬牙,却是话锋一转。
“那商户苏氏坏人姻缘,致使赵李两家结亲不成,已是市井唾骂不断,如今又陷害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