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清河的前一天晚上,罗君皓给陈桂菊劈了一大堆木柴,整整齐齐地堆在在院子里,又把家里的水缸里挑满了水。
当走进屋里的时候,他黝黑精瘦的脊背上都是汗水,罗君皓一边拿着毛巾抹着汗,一边说:“妈妈,我都给广子和小黑说了,地里有什么重活,让他们帮着干,他们来了,您不用和他们客气。”
昏黄的灯光下,陈桂菊踩着缝纫机给罗君皓做着衣服,边叮嘱:“哎,我知道了。小与,出门在外不比在自己家里,什么事都要多长个眼色,多长个心眼,老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罗君皓望着妈妈憔悴的面容,颤声说道:“妈妈,我,我不想去,我走了,家里就剩你自己了,你身体又不好,我怎么能放心呢。”
陈桂菊停了手上的活,看了儿子一眼,微微笑道:“傻小子,妈妈怎么舍得让你走呢?可是,妈妈更不想让你一辈子都窝在这个穷地方,在地里刨食,过苦巴巴的日子。小与,外面的世界大着呢,你出去要好好学习,要出人头地,要给妈妈争口气,让别人瞧得起你,让那些指着我们后脊梁骂我们的人羡慕我们,妈妈在这儿还等你回来接我出去过好日子呢。”
罗君皓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从小他就和陈桂菊相依为命,陈桂菊一个单身女人把他拉扯大,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罪,他都知道,她对他的付出,对他的期望,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陈桂菊甩了甩衣服,朝罗君皓招招手:“小与,过来穿穿衣服,看合适不?”从小到大,儿子的衣服裤子都是她自己做的,这几天,她扯上好几块衣料,将儿子一年四季的衣服都做了两套。
罗君皓走到陈桂菊身旁,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陈桂菊斑白的两鬓,望着她黑黑的布满细纹的脸膛,陈桂菊还不到四十岁,但是沉重的生活压力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很多。
陈桂菊擦了擦他的泪,笑道:“傻小子,都比妈妈高一个头了,还哭,去了威城那里,要安心学习,和他们好好相处,别像在家里一样,动不动就和人家动拳头,不要给你表舅惹麻烦,你想妈妈了,就给妈妈写信,我让广子念给我听,妈妈想你了,就让他替妈妈给你写信。”
罗君皓含着泪点着头:“妈妈,我会好好学习的,等我考上大学了,我一定把您接到城里,让您过上好日子。”
陈桂菊望着懂事的儿子,眼睛早已模糊,儿子只有十七岁,可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儿子比一般的孩子要早熟,要懂事,可是也更加敏感。儿行千里母担忧,罗君皓这一走,她的心也跟着儿子走了。
第二天,罗君皓拿着陈桂菊给他做的一大摞煎饼搭上了邻居进城买菜的拖拉机,十七岁的他背了一个类似编织袋的大包,里面是妈妈给他做的被褥和衣服,有几双妈妈亲手绣的鞋垫,还有自家核桃树上结的大核桃。
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离开这个他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离开和他相依为命的最敬爱的母亲。
绿皮火车铿铿向前,把家乡熟悉的一切都抛在了身后。
他摸了摸手里的包,包里是临走前陈桂菊塞给他的几个鸡蛋。平时,陈桂菊从来不舍得吃一个鸡蛋,总是攒起来拿到镇上的集市上去卖,卖了钱给罗君皓买书买本。
玻璃窗上映出少年青涩的脸庞,罗君皓凝视着着窗外,他这一走,妈妈的日子更难了吧,昨晚,他把陈桂菊给他的钱又塞到炕头上,不知她能不能发现。虽然母子俩的生活很清贫,但是罗君皓感觉和妈妈在一起,他是幸福的;而以后他和母亲的未来,都把握在他手里了。
下午四点半钟,火车慢慢地到达威城火车站。威城的夏日炎热无比,即使是将近傍晚,骄阳也依然肆虐,罗君皓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慢慢地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往前走。
车站从来都是上演人生悲欢离合的最真实的场合,想哭不必掩饰,想念紧紧拥抱,没有矫揉造作,不必比较演技。
罗君皓拎着包走出车站,在站口停了下来。他看到有一个高个子的中年男人手里举着一个不大的纸牌子,上面用毛笔写着“罗君皓”三个苍劲的大字。
罗君皓往前挪了挪步子,去到那人跟前,却并不看他,只是低着头,望着自己手里的行李包。
初志军看到来到自己跟前的瘦瘦的年轻人,黑黑的面孔,比自己还高一些。自从父母都过世之后,他已经五六年没有回老家,对罗君皓印象还停留在那个十多岁左右的阴郁的少年。
他试探地问面前这个有些冷淡的青年:“你,是小皓?”
罗君皓看着面前的男人,四十多岁,身体有些发福,和几年前比有了一些老态,但是他的轮廓还是能辨认出来了的。他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端木志军收起纸牌,提起他的编织袋往外走,对身后的罗君皓说道:“我是你的表舅,初志军。火车晚点了吗?我记得以前三点就到了。”
他说话时表情很严肃,声音听上去也并不热情。
罗君皓没有回话,只是快走两步,一手夺过端木志军手里的编织袋。
端木志军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下罗君皓,满眼疑惑。
罗君皓扫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这个包,我自己能提。”
端木志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淡淡地说道:“小皓,这城里不比乡下,小孩子更要懂礼貌,待会到家里,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