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一事在皇帝刻意的冷处理中消无声息便过去了。王皇贵妃在惴惴不安中并未等来皇上的责难,反是被好生抚慰了一番,只道是琥珀自己贪得无厌,与王皇贵妃无关。
陆重夕与洛文珺在瑶光殿听刘怀玉讲述毓宁宫上下皆松口气时的情景,倒是有些可怜起王皇贵妃了。
“王娘娘这般骄矜显赫,风光无限之人,竟也会如此小心翼翼地等待夫君的一道旨意。”重夕笑道,“只是此次,再想着抓什么把柄,怕是难了。”
“可不是,琥珀一出事,她便有些疑神疑鬼的,总觉得身边有人要害自己。这不没几天毓宁宫便打发出去一批人了。”刘怀玉道。
重夕闻言便有些着急:“那琼脂姑姑可还好?”
“她倒没怀疑到琼脂身上,我跟她要还扣着人不给我呢。”刘怀玉带了丝恼怒,“其实皇上如今也不大乐意和皇贵妃处一起,只是琼脂的手艺合宫也找不出几个更好的了,即便是为了饱下口福,皇上也会去毓宁宫坐坐。见面三分情,皇贵妃这些方面向来很清楚。”
洛文珺道:“没怀疑到是好,但也要小心,这些日子凡事低调些总是没错的。”
刘怀玉点头:“这是自然。好在最近皇上也不大乐意来我那,惠仪宫受了冷落,皇贵妃反是不大容易疑心到我身上来。”
她这么说着,也笑着,看起来却有些凄凉、
她们又说了些皇贵妃的近况,刘怀玉只道她身子弱得很,人还是很要强的,前些日子还让她娘家帮着带了些上好的脂粉,每日精心妆扮,不露一点疲态。
重夕想起王皇贵妃瘦得脱形的脸,在胭脂水粉掩映下红红白白的,又艳丽又诡异,颇有几分红粉骷髅的感觉,不知怎的,后背就泛起了一层瑟瑟的寒意。
于是找了个借口告辞,正起身准备出屋子,突然听得外头玉墨的声音响起:“王娘娘吉祥。”
刘怀玉顿时大惊失色:“她怎么来了?被看到我在这可不妙!”
洛文珺道:“莫急,你去屏风后面避一避,这边交我来就好。”
言毕与重夕二人双双至门口迎接王怡洵。
王怡洵被宫人团团簇拥着,依然是风光无限的样子。见了洛文珺和陆重夕双双站在门口迎接,似是有些意外,秀眉一挑,朱唇已含了一缕笑:“本宫来极乐宫这么多次,洛妹妹还是第一次亲自出来迎接,真是客气了。”
“王姐姐哪里的话,姐姐前几次来得匆忙,妹妹没能尽地主之谊,实在有愧。今日正巧皇上赐了些碧螺春,姐姐快进来一道品品。”
王怡洵此番倒不似过去那样盛气凌人,却是笑道:“那便谢过妹妹了。”
入了室内,紫砚已经把案几都收拾过了。
日影重重,透过层层鲛纱虚无地浮在殿内。明明是浅淡柔和的金色光斑,落在盛装丽饰的王怡洵身上,便成了咄咄逼人的奢华。
然而那奢华如此沉郁厚重,在炎炎夏日中总有那么几分的不合时宜。
洛文珺低眉顺目,笑容满面地请王怡洵入座,又吩咐宫人赶紧上好茶。
因重夕素来不耐热,入了夏瑶光殿四周便置了冰块,因而王怡洵甫一进门,只觉得清凉之气扑面而来,让她一身的珠玉都隐隐生寒起来。她扫了眼只着薄薄纱裙的重夕母女,紧了紧领口,方半是骄矜半是娇媚地冲她们一笑,款款落座,道:“妹妹这极乐宫是越发风光了,看着倒和当年贞顺皇贵妃在时差不离了。”
洛文珺笑道:“皇贵妃哪里的话,姐姐当年盛宠,岂是妹妹能比的。”
王怡洵只轻声笑笑,柔媚的目光不经意间闪过重夕清水芙蓉般的脸,道:“你也莫客气,能不能比,大家眼里都是看得见的。”
言毕拍拍手,毓宁宫一群宫人流水般进来,将一盒盒礼品放下,打开一看,竟是些极好的金玉宝石,古董珍玩,琳琅满目地摆了满屋。
洛文珺讶异道:“姐姐这是作甚?”
王怡洵喝了口茶,笑道:“此番□□图之事是姐姐误会妹妹了,因此特意来向妹妹赔罪,还望妹妹不嫌弃这点薄礼。”
洛文珺忙携重夕一道跪下:“皇贵妃哪里的话,□□图被琥珀那贱婢偷天换日,又让姐姐身子受损,嫔妾想起来一直愧疚不已,怎么姐姐反倒这般客气。”
王怡洵想到自己没掉的孩子,心内也是一阵酸楚。她一直是要强的人,没了孩子,也从未曾像其他妃嫔那样成日里以泪洗面,凌乱不堪。然而也只有自己知道,这死死压抑着的苦楚,一直无时不刻不在折磨着自己。尤其是这数次流产,已让她身子受了不可逆的伤害,此生,也不能再有孩子了。
重夕见有水光在王怡洵眸中一闪而过,语调却还是骄矜的:“贤昭仪果真担得起贤这个字。只是本宫,却不想欠了妹妹人情。”
洛文珺忙道:“姐姐这是哪里的话。”
茶香袅袅,王怡洵也是爱茶之人,捧着喝了口,看起来很是喜欢,却也不多品,将茶盏轻轻放下,浅浅一笑:“□□图之事一出,合宫都在说本宫陷害你们母女,寿康宫,迎仙宫那群人三不五时便往凌霄殿跑,说些什么,本宫心知肚明。”
她顿了顿,杏目一直在重夕年轻而纯剔的脸上徘徊,重夕也不言语,一味柔和微笑着,一副乖巧温顺不谙世事的模样。然她愈是这样,王怡洵内心愈是有些气恼,这一脸无害却偏偏牙尖嘴利的公主,竟也在皇帝面前有了几分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