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比他更优秀,也追不上他的步伐。
只是……
“平庸的人,就不值得被人喜欢么?”
她这么问他时,他正在看一位病人的病理报告。
“这个世界上没有平庸的人。”他从纸中抬起头,看向她,“所谓‘平庸’,只是世人看待陌生人的眼光,因为不了解,所以误以为平庸。一个人的光芒本来就不必要被所有人都看到,真正喜爱你的人,会自己随着光聚拢到你身边。”
外亮,黑白分明,净得好像从没有蒙上过任何阴暗与尘埃。
那时她是真想问,我在你眼里,是不是特别的……
可到嘴边的话临到关头还是吞下去,脱口而出的是:“我有没有……给你带来什么麻烦?”
“什么麻烦?”他放下了报告,手撑着头,有了点笑意,“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不是,就问问……”
“如果有也不用听,只要我没亲口说过这种话。”双手被他忽然握住,他的动作,指引着自己的一双手掌贴到自己耳朵上,“像这样,有些时候你要学会把耳朵关上。”
他的手掌将自己的手包裹在掌心轻而易举,肌肤相贴,那种温度真实得不能再真实。
修长的手指顺着耳廓,指尖在滑入她的头发。
这个动作不知不觉令他们隔得太近,上半身仅仅就是一个桌角的距离。她就那么盯着他,呆滞在当下,眼睛眨了眨。一秒、两秒、三秒……
笑容渐隐后,他目光里却多了一种像被水打湿般的柔软。
忽然间,他微微收紧手掌。
苗菀吓了一跳,却一动未动。连同双手被握在手掌里的,还有那颗已经扑通扑通跳到不行的心。
她觉得……他是喜欢自己的。于是下定决心,再表白。
结果是第二次被拒绝了。在那之后没多久,陆时初这个人就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混蛋。”
苗菀低哼了声,一说完,忽然不记得自己刚才天花板数到多少块。
但不重要。
她现在很开心,非常开心。连骂他混蛋的时候都感觉得到自己嘴角在上翘。
讨厌过、误解过,甚至怀疑过自己的心意是否付对人,可那都是早已逝去的低迷情绪。此时迷雾统统被拨开,她得以窥见的是不曾得知的真相。
被喜爱、被保护、被另一个人如此珍重地对待……这些,是她生命里曾经最渴望又最缺少的一切,却都被同一个人赋予给了自己。那些曾经想来涩苦的记忆,这一刻被灌进甘甜的蜂蜜,重新品尝,都变成了比怦然心动更令人难以忘记的甜蜜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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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集的最后两个小时,就在这些满脑子现在过去的穿梭里结束了。
回到病房,她的床头柜上多了一个粉色的小巧保温桶。苗菀大致猜到这是谁的手臂,她犹豫着慢慢拧开保温桶盖,揭开的时候,漂浮着金灿灿浓厚油脂的鸡汤伴随热气,冒着鲜美诱人的香气。
没有其他食材多余的提味,朴素原味,很典型简单的农家炖鸡做法。保温桶里的鸡肉不算多,刚刚好是炖鸡里的两个鸡翅中和两个鸡爪。
这两样,都是她从小最爱吃的。
小的时候家里只要炖鸡,她只爱啃这两样,别的都不吃。外婆总是一边念着“吃了鸡翅膀又吃鸡爪,以后长大了哪还记得回来哦”,一边又耐心地最把这两样捞出来,再盛上金黄一碗汤,一家子的人,第一口就让她吃上。
她拿出餐具盒里的勺子,舀起鸡汤,喝了一口。
鸡肉也被炖得酥烂易化,咬下去时,用舌尖轻轻一顶,便能将骨头与肉轻易分离。几根骨头吐到纸巾上,上面的鸡肉吃得干干净净。
喝完那碗惹鸡汤,她的背上都微微冒出一层汗。
桌上的手机不觉间又亮了一次。除了刚进来的新消息,还有两条更早的未读短信变成窗口消息,安静挂在上手机桌面上。
——看到那束花你没扔,我很高兴。
——小小,汤记得喝。
近二十年不曾再听过的的乳名忽然跃入双眼,令她有些不知所措。指甲渐渐陷入手臂,微微的疼痛感才使她冷静下来。她按下锁屏,将手机丢在一边,努力去寻找一些可以分散此刻注意力的东西。
随即,不远处那束黄色,在金色的余晖镀过色泽后越显耀眼,从一片白墙白窗里跳脱出来,挤进她的视线。
苗菀闭上眼睛,躺回床上,右手扯过薄薄的白色棉被,连头一起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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