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菀在沉默中,继续等待庄筠溪说接下去的内容。可等了片刻,发现她只是望着自己。
“就这样,没了?”
“‘就这样’是什么意思?你听到这个消息不会觉得有情绪吗?”
“情绪?你是说生气吗?”目光从庄筠溪的脸,转移到挂着干细胞捐献宣传海报的墙上。她沉吟稍许,忽然笑了:“还好吧,因为这就是他会做的事啊。”
“可你知道援非要去的是什么环境吗?那可不是一个只要坐在医院就可以治病救人的地方。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希望他不要去?”
被咬了一半的三明治搁在桌上无人理睬,庄筠溪言语里,听不出任何挑拨离间的城府。她或许是真心在提醒自己,这个决定不该是陆时初一个人来做出的。
“是,要说私心的话,我也希望他不要去。”
国际新闻她不是没关注过,那些落后于世界发展水平的贫瘠国家有多需要世界的援助,就意味着去到那里的人会有多高的风险。
这种阻止的私心,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有。
“可我更想尊重他的决定。”苗菀微微侧过头,“我一直觉得他是活得特别清楚的人,反倒是我很多时候根本不知道人生的方向在哪。如果没有他一直领着我,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他跟我说过最多的一句鼓励,就是告诉我永远都可以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因为剩下的困难他都会帮我解决掉。因为有他在,我才能去做那些开心的、放肆的、不计后果的事。但反过来,他的理想我本来就帮不上什么忙,如果现在连他想去做的事我都出于私心要阻止,那是不是对他太不公平了?”
“那你不担心……”
“可担心不代表我就能以‘喜欢’的名义要挟他啊。”苗菀打断她,认真地说,“就因为我喜欢他,才相信那是他想要完成、觉得这辈子非做不可的事。我是很希望自己是他人生重要的一部分,可我知道我一定不是他人生的全部。所以这样的事,我没有理由不支持。”
在她说完后,庄筠溪维持着微微惊愕的表情大约有好几秒。
对方注视下,苗菀觉得自己在她眼里好像是个怪胎;可当那种惊诧忽然间变成笑容时,苗菀反倒觉得她面前的这人才真的奇怪……
“苗菀你知道吗,在一件事上我一直很嫉妒
你。”庄筠溪轻声哂笑,“我以前和陆时初在一起四年,最后分手时他跟我说的是,我们其实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彼此。但在这之前,在你们甚至连在一起都算不上的时候,他却跟我说,他太了解你了,比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你。”
“什么意思?”苗菀疑惑皱眉。
“我要告诉你的是,其实三年前陆时初已经去过非洲。不过不是医院的援非任务,而是作为无国界医生。”
就在听到“三年前”这几个字,她的心跳就像是倏然被谁摁下了某个预定的开关,狂跳不止……手下意识想握成拳,却因为躺太久,手指麻木到完全使不上力。
“三年前,这个时间觉得很耳熟对吧?”庄筠溪一边说,一边已经站起来,收拾着剩下的食物和塑料袋,“你那时还来医院问过我,他为什么离开。当时有些话不能和你说,不过现在我可以可以告诉你这个答案。”
“因为陆时初说,你知道这件事后一定不会叫他不要去,更不会闹着要求他在那么艰苦的环境下也要想尽办法时常联络,因为你习惯了独立坚强,可你内心却恰恰相反。与其让你无法选择地日夜煎熬,和他一起面对不知生死的一趟旅程,他觉得,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让你承担这些太过残酷的未知和变数。”
她抬起头,看了苗菀一眼,“在走之前,他拜托我们这些为数不多的知情人都瞒住你。”
一刹那间,苗菀的头顶仿佛是被人猛烈敲砸了一锤子。
这种晕乎乎的、头脑发胀的感觉,像是膨胀到要将头颅都撑破。
怎么可能……
她曾经在心里模拟了无数个他离开的理由,可无论如何,她的想象里,都不曾出现过庄筠溪说的这一种。
“同是女人,我猜得到你心里应该多少会因为三年前他的不告而别耿耿于怀。而我把这些告诉你,是因为我也知道陆时初绝对不会主动跟你讲这些事。”
短短一两分钟,庄筠溪的话将几年来在留她心中的疑惑与郁结都一一打通。
可她需要时间消化。
除了长久的沉默,一时也无法给出其他反应。
庄筠溪并不在意,见她半晌不接话,便在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后,用日常查房的淡然语气说:“好了,他拜托的事我完成了,该说的我也说完了。我还要回病房,不打扰你,走了。”
“庄医生,”慢了半拍的苗菀终于回过神,叫住她,“谢谢你说了这么多。”
庄筠溪原本都快走到门口,却因为这句话回过头,停顿了一下,又折回到床边。
“要不然,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她明媚一笑,低下头,声音贴到苗菀耳边:“相信我这个曾经情敌的直觉。从一开始,你其实就不是‘单恋’。”
在庄筠溪离开后,苗菀望着天花板默数上面的格子,试图让自己平静一下,可没多久思维又不由自主跳回到刚才那些话里。
他喜欢自己……有那么早么?
庄筠溪的话的确让她明了很多遗留疑问,比如为什么他从没有说起过这么长时间自己去了哪、做了些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