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琇蕊心里可谓是极为震惊,可面上却只是稍怔愣了片刻便神色如常,经历过许多,她们再不是祈山村无忧无虑的农家女,不但如今章碧莲变了,便是她自己也变了,她已经慢慢学会面对外人时戴起官家夫人得体端庄的面具。而在知州后宅中亦能逼得主母接连败退的章碧莲,又岂会是省油的灯?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好一会,章碧莲才又冷笑道,“你也别问我怎的会知道这些,这世间上最了解一个人的往往是她的敌人,她吴氏若是当年少几分势利,说不定已是侯夫人,又哪像如今这般当个小小的知州夫人。最为可笑的便是吴家还打算重拾两家亲事,欲将她的亲侄女许给柳四叔,这吴家人简直恶心至极!”
柳琇蕊暗暗心惊,吴家欲将吴氏的亲侄女许给小叔叔?
“吴氏前几日得到消息,差点把鼻子都气歪了,她的好兄长啊,这是活生生打她脸啊,她放弃了的男子,她一母同胞的亲兄长却赶着上去抱大腿……”章碧莲也不管她什么反应,语气嘲讽地继续道。
柳琇蕊无心去想她告诉自己这番话的用意,就只当对方只是发泄对吴氏的不满,她如今倒是意外这吴家的厚脸皮,当年自已家衰败时退亲,如今起复了却又想重提亲事,他们到底是打哪来的那么大自信,竟会觉得小叔叔还会要他们家的姑娘。难道是因为小叔叔至今未娶,让他们以为他对那曾经的未过门妻子吴氏心中仍有情意,是以才冒出那等荒唐的想法?亲姑姑退过亲的男子,亲侄女补上?
章碧莲平复一下心绪,勉强扯出一丝笑容道,“你我如今身份不同……实在是抱歉,耽误了你赶路。只是,我这番来只想拜托你,若是将来见到我爹娘,还请你不要向他们提起我的事。”
柳琇蕊定定地望着她,望得她别扭地移开视线,再不敢与之对视。
“你是怎样、怎样到了刘府的?还有章大叔章大嫂,他们又怎会同意你以人为妾?”
章碧莲心中一窒,别过脸去淡淡地道,“这些你便不要多问了,总而言之我这辈子都只能是刘府的章姨娘。”良妾也是妾,虽稍胜贱妾,可到底也一样是上不得台面的,比贱妾好的无非是主母不能随便发卖她而已。
柳琇蕊见她如此反应,倒也不再追问,抬头望了望天色,见已不早,担心纪淮在家中挂念,客气了几句后便告辞离去了。
留在原地的章碧莲怔怔地望着载着柳琇蕊主仆的马车越来越远,许久才叹息一声。
她到底是为何走到了如今这地步?说到底不过‘不甘’二字。不甘于原是沐浴在旁人艳羡目光中的自己,转眼间便成了她们同情的对象。得知她要嫁的的夫婿竟是一方官员,村里确是又有不少人暗暗羡慕于她,她亦是有一雪前耻的舒爽,只是,人生漫漫长,一时的痛快又哪抵挡得往嫁人后的争争斗斗、满身疲累。可是她不能放松,即使是片刻亦不行,四周均是虎视眈眈的敌人,只要她稍一松懈,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便会化为乌有。
这一生,她大概只能不断地争,为自己争、为肚里的孩儿争……
她将手轻轻覆在平坦的小腹上,眼内复杂难当,这个投身于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马车一路晃悠悠地在耒坡县府衙前停了下来,柳琇蕊下车后边往后衙去边问跟在身后的下人,“大人可回了?”
“方才书墨来报,说大人下了衙后便出去了,让夫人晚膳不用等。”
柳琇蕊嘀咕了一句‘又不回来用膳’便不再说什么,直接便回了自个儿屋里。
用过了晚膳,她便命人唤来蓝嬷嬷,询问今日挽琴与青青起了冲突一事,蓝嬷嬷果然手段了得,根本用不了多久便查清楚了。
柳琇蕊听罢她的话,恍然大悟地抿抿嘴,也难怪挽琴不敢说事情起因,那样的话她若是说出来,岂不是将她那些心思宣扬出去?
“照你看来,这青青姑娘此话是有心还是无意?”柳琇蕊若有所思地问面前的蓝嬷嬷。
“老奴却觉得,不管对方是有心还是无意,此女心思不单纯便是。大人与夫人将她晾了一段日子,她心中大概也是有些焦急了,怕再被送回去。如今这一受伤,容貌又有可能受损,于情于理,府中都要安置妥当她。”蓝嬷嬷沉思了一会,这才将心中猜疑如实道出。
柳琇蕊微微颔首,“嬷嬷所言甚是!只是事已至此,终究亦还是要让她留在府中好好养伤,其余之事,待她伤好后再说吧!”纪淮若对她无意,她留在府中也是个尴尬的存在,说不得她还真的要替她谋个好去处。真是,这刘知州夫妻俩怎的就老给自家添麻烦呢!
“夫人,大人回来了!”佩珠掀开帘子禀了过,话音刚落便见纪淮大步走了进来,蓝嬷嬷见状微微一笑,行了礼后便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未等柳琇蕊询问他可用过了晚膳,纪淮脸色沉重地问,“阿蕊,舅兄给的金创药可还有?”
柳琇蕊大惊失色,急忙上前就要掀开他的衣袍检查,纪淮见她误会了,连忙抓住她的手道,“莫担心,不是我受伤了!”
听他这般说,柳琇蕊才松了口气,紧接着又忧心地问,“是谁伤到了?可严重?我记得那药还是有的,你稍等,我去拿来!”一边说,一边快步到了里间,将柳耀河留下的那白瓷瓶金创药拿了出来,交到纪淮手中。
纪淮摸摸她的额角,继而凑上去亲了亲,低声道,“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