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陛下帮的太仁慈,让他觉得陛下可欺,陛下若手刃了那些青皮,这庄户只能对陛下感恩戴德,而不敢攀诬陛下,因为他会知道,敢擅杀这些背景不简单的青皮者定然是不简单不能惹的人,而偏偏陛下没有杀这几名青皮,也就让这庄户以为陛下好欺,再加上那位翟相公出现,而他为了追回自己货物被踩坏的损失也就只能攀诬陛下!”
郭荣回道,曾在京营基层待过的郭荣比朱厚照更清楚这些人性,所以也就如实回答了起来。
在皇帝朱厚照身边待久之后,郭荣也深知上位者遵纪守法很重要,不滥用权力也很重要,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像陛下这般不因自己是皇帝而擅杀是很容易弄巧成拙的,因为无论是为恶者还是被帮助者都不认为你只是不想滥用权力,只会认为你有所畏惧,你不是那么强。
“可那几名青皮也只是殴打而已,朕就算要治他们死罪,也得有律法审讯仪程,朕若是直接杀他们反而是对大明律法的背叛,但可笑的是,朕这么做居然在那庄户眼里成了朕不敢杀他们的表现,成了朕好欺负的表现!朕算是明白,为何依律治国这么难!”
“我大明的百姓们还真是民智未开啊,还不知道维护律法的尊严维护道德对他们多么重要,或许当有一天他们不再是百姓,也不会把百姓当人!”
朱厚照有些懊丧地坐回了椅子上。
郭荣也看得出皇帝陛下的失望,但他不能说什么,只能捏紧拳头,他很愤怒,他比朱厚照还愤怒,也很无奈,他此刻皇帝陛下定然对自己的子民极度失望,甚至可能会因此变成一个不再顾及百姓利益的暴君,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他很想逼着那庄户给皇帝陛下认错忏悔,但他知道自己即便那样做了也是假的,那庄户不是真的忏悔,而是畏惧自己的权势。
而这时候,县衙的人走了来:“太爷有令,将张夏等羁押上公堂!”
因朱厚照身边的人也不少,县衙的也看得出来朱厚照身份也绝不会是简单的庶民,因而也没有强行押走朱厚照,只传唤了知县的令。
郭荣不由得准备拔刀,只要朱厚照下令,他现在就可以将这些衙役杀个干净。
不过,朱厚照没有下令,只低声吩咐道:“都随朕去看看,看看这县一级的官府是如何管理地方的,不亲自接触,还真是不知道这里面的秘辛,藏在暗处的人就不必暴露身份了,你们几个在明处跟着朕的,随朕一起过去。”
朱厚照说着就先站了出来;“劳烦带路!”
这衙役差丁将朱厚照这么客气,自然也同大多数人一样认为守规矩行事客气的都是没有势力比较懦弱的,也就只是淡淡哼了一声,便带着朱厚照等人往县衙走来。
……
这时候。
翟员外已经先来到了知县梅祯这里,且把一封银元推到了师爷面前,旋即才对梅知县说道:“恩师,今日这桩公案,其实也不复杂,但是那庄户既然说了那客商是要从庄户手里直接买走生丝与棉纱,这就犯了南浔镇的忌讳,无论如何,这客商都是要教训一二的。”
“这客商有何背景,可查过没有?”这梅知县问道,能来江南采购的京畿客商大多都是内宦勋贵,所以,梅祯也不得不慎重一下。
“学生查过,不是什么达官显宦家的,也没有叫张夏这号人,而且最近来南浔镇的也确实没有什么大人物,恩师倒也不用担心出了什么差错,不过,这张夏所带仆从数量倒是不少,只怕也是富贾巨商之子,敲诈个一两万银元想必是能敲诈出来的。”
这翟员外说道。
“老夫已然知晓,你先下去吧,多把心思花在秋闱上,以后不可以轻易包揽这词讼之事”,这知县梅祯说道。
这翟员外也忙拱手称是。
而彼时,衙役已来报:“太爷,张夏与裴庄户皆已羁拿归案!”
“开堂问案”,这梅祯吩咐了一句,便换上公服,往中堂而来。
这里,朱厚照也和那庄户已在堂上等候。
少时,那梅知县走了出来:“堂上之人为何不跪?”
朱厚照不由得一愣,心想自己不是已经下旨取缔百姓见官下跪受审了吗,自己当皇帝都二十年了,合着自己这道圣旨是白下了,官员依旧让平民下跪,而平民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下跪受审已经是不合规矩。
“宪法大纲规定,大明子民无轻易下跪之理由,官员虽治理一方,然亦不可视民为奴,践踏民之尊严!”朱厚照说道。
这梅祯有意给朱厚照一顿杀威棒,喝道:“敢不下跪,就是藐视公堂,给本官打!”
这梅祯话一落,几名皂班衙役便持棒走了过来。
而那名庄户倒是先跪了下来,而且见此不由得暗自得意起来,心想自己一开始见这人不跪,还以为他是有什么功名在身,准备等太爷出现时才亮明,那样的话,自己只怕也会吃不了兜着走,毕竟无意间得罪的是一有功名的人,看眼下看来不过是没有功名的百姓,和自己一样,作为老百姓该跪的时候就得跪,还讲宪法大纲,宪法大纲是什么,能有县太爷说过的话算话吗。
“且慢,我家公子乃寿宁侯之侄张夏,眼下已有锦衣卫官爵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