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民国一百零五年八月初十,桃园,晴有微风,所持金:叁万柒仟伍佰肆拾圆整。
那个阿良撑死了也就一米七,头顶刚到我的下巴壳,长得还又干又瘦;我的肩膀能顶他一个半宽,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对手,此时居高临下立刻把他的气场压制住了。
阿良起初只想讹阿嬷的钱,终究是做贼心虚,此刻又被我夺去了气势,面对我的抢白,他咧了几下嘴,一个字儿也没说出来,最后脸色一白,垂头丧气地跳上送货车走了。
要不怎么老有人说台湾男人娘娘腔呢,别的不论,咱就对比一下说话的语气。
“这里都是我的人,你怎么敢在我的面前放肆呐?”和“你个蹩犊子再吱歪一声试试?信不信爷一拳把你的下水打出来?”
你自己说,哪一方的气势更强?这还用动手么?没等开打,一方的气势就得崩啊!
所谓先声夺人,不战而屈人之兵,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赶走了那个讹钱的阿良,我三下五除二地把箱子放到了货架上。
说实话,那货架只比我头顶高二十公分不到,一抬手箱子就上去了,连脚都不用踮。
放完箱子,我冲阿嬷道了声“再见”,转身迈步出了杂货铺的门,还没走几步,就听见阿嬷在身后唤我:“少年人,你的钱。”
我一转身,看见阿嬷在店门口冲我招手,手上攥着一百块新台币。
“阿婆,您误会了,我是帮您搬箱子,不收钱的。”
谁知正在此时,我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咕噜噜……
我的脸“噌”地一下子红了,阿嬷也“呵呵”地笑了起来:“少年人,你既然饿了,那就让阿婆给你煮碗面吃吧。”
“吸溜,吸溜,啊,这面汤真香,谢谢阿婆。”
我意犹未尽地放下吃得精光的面碗,用手背擦了擦嘴,准备起身告辞。
谁知阿嬷她却伸手拿起桌上的面碗,拍着我的胳膊让我坐下:“少年人等一等,阿婆再去给你煮一碗。”
“阿……阿婆,这怎么可以!我就干了一点点小活儿,就吃您两碗面,我……我岂不比刚才索要您一百块的阿良还要过分啊。”
“少年人你快坐下。阿婆煮了几十年的饭了,家里人到底吃没吃饱,阿婆心里有数。”
一小会儿功夫,阿嬷又从里间屋端出一碗喷香扑鼻的汤面,面上还给额外多加了一颗切成两半的卤蛋。
“少年人,阿婆问你句话,你是不是和家里人闹别扭,然后一个人跑出来了?听阿婆的话,吃了面就赶紧回家,现在家里人不知道有多挂心你呐。”
闻言,我赶紧放下面碗,同时把那段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摆了出来:“不是的阿婆,我是大陆华东中文大学的研究生,来到台湾是为了做《台湾民俗与民间传说演化》这个课题。阿婆,我就读的专业比较冷门儿,导师手里也没有多少研究经费,所以我这次来台湾,要一边勤工挣钱一边搞学术研究。昨天在台北……嘿嘿,咱们台湾的吃住都好贵哦。我手里拢共只有三万台币,所以就没舍得住酒店,一天只吃了一碗面条,在捷运车站住了一夜之后,才搭车来咱们桃园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点儿活干。”
伴随着电子音响播放出热情激扬的舞曲,一只憨态可掬的布偶……妖怪?正在小广场上拍手起舞,时不时还要把两只胖手举起来放在硕大的脑袋两边,冲着从舞台旁边路过的行人做鬼脸。
好不容易等到一曲跳完,这只布偶妖怪跑到场边休息,随着脖子后面的拉链拉开,布偶的脑袋终于被摘掉,一张熟悉的胖脸随之露了出来……
“唔,这玩意儿里面好热。”
我挥动起布偶头套当成扇子扇风,结果刚扇了两下,发现扇和不扇一个熊样儿,只得把头套放下。
一拿一放之间,头套无意间掉了个个儿,一张看上去既蠢又萌的鬼脸露了出来。
只见它黑色毛皮圆脸三角耳朵,卷眉毛大眼睛下面有一个红鼻头,敞开一张血盆大口,还露出两枚小尖牙,一张脸看上去萌到不行……李阿嬷说这鬼玩意儿叫什么来着?枯麻?
昨天我一边喝面条,一边把来到台湾的缘由(假话)告诉了桃园街市上开烟酒杂货店的李阿嬷。
谢过了阿嬷的面条之后,我本打算放下一百台币就走人,正在此时,李阿嬷问我愿不愿意暂时留在她的小店里帮工,管食宿。
这个么……求之不得啊。
于是我留下帮忙打理店铺,捎带手把店铺前面的小广场也清理了出来,因为李阿嬷说第二天正好有一家米酒公司要在她这里搞产品巡回促销活动。
今天我特地起了一个大早,在帮忙布置完促销舞台之后,又能者多劳,临时穿起布偶服装,上台客串了一把妖怪枯麻。
李阿嬷说,这枯麻其实就是台湾的黑熊,那个假名“kuma”是日语“熊”的发音。
在台湾日据时代,一个日本名叫“松林胜一”,中文名叫“林瞻”的,谁知道他是什么人的人,在明山森林里遇险时被一只过路的黑熊救了,于是松林胜一给这只黑熊起名叫做“枯麻”。
后来不知谁传的谣,“枯麻”慢慢地从黑熊变成了山里的黑熊精,最后居然还以一副蠢萌系的造型深得台湾民众喜爱……
“枯麻”可以暂歇,但促销会不能中断。
在我下场之后,三名下着热力短裤,身披米酒宣传飘带的小丫头接着上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