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暗下来,满天的乌云,翻翻滚滚,似乎就要挤压到了地面,雨前风吹过来,漫地里的庄稼哗啦啦地摇摆着叶子。
“冷吗?”陈榆问走在旁边的腊梅。
“没事。”腊梅提袱。撩了一把被风吹乱的长头,“眼看就有暴雨哦,阿榆,快点走。”
穿过重重青纱帐,走过道道山坡丘陵,两个人去长江里执行一项“取货”任务。事情缘于几天前,腊梅在城里现了一个生了病奄奄一息的叫花子,浑身的肉皮都红肿溃烂了,她心肠软,给了饭食,还拿出几张钞票来,让叫花子去治病,叫花子自然是千恩万谢,言谈之间,却无意说出一桩怪事来。
原来,叫花子偶然从一辆鬼子的汽车上,偷了一箱货物,自以为了财,打开一看,是几个白瓷罐子,画着些奇怪的符号,他不知是何物,悄悄打开了一罐,却流出了一堆黄水,辛辣难闻,恶臭无比,叫花子暗叫倒霉。却不料从那以后,他浑身便痒溃烂。
项先生听到汇报以后,心下疑惑,上回方江等人现有臭水污染导致树木枯死,这回叫花子偷到奇怪瓷罐,鬼子们是在制造毒物吗?根据国际公约,部队作战是禁止使用神经毒气的,以免误伤平民。这件事应该引起重视。
“日本鬼子是不会管什么国际公约的,哪会管什么平民,他们就是qín_shòu,什么缺德作损冒白烟的事情都做得出来。”项先生命令:把叫花子偷到的瓷罐,取回一个来。
这叫花子也绝,他偷了木箱以后,怕被现,就悄悄运到了长江里的一个江心沙洲上,埋藏起来了。陈榆这才奉命,掩护腊梅,夜探长江。
“腊梅,我刚知道,原来你还有十八般水上功夫哪。”
腊梅抿嘴一笑,“我本来就是渔家出身嘛,在长江上打鱼的渔家女哦。”
两个人越过江边的沼泽田野,来到江堤附近,天色越来越黑,象一口大锅扣在大地上,雨滴,终于从黑沉沉的天空上飘落下来。
四外的田野里,一阵风声响过,扑簌簌的雨丝打着植物叶片,空气里一片凉意。陈榆担心地看看腊梅单薄的身子,“行吗?天凉,要不,改天再去吧。”
“没事,下雨江岸上的岗哨就稀松些,正好行动。”腊梅摇摇大辫子,稍被雨打湿,贴在额头上。她把身上的包袱拿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冲陈榆笑笑,“你扭过去,我要换衣服了。”
“嘿嘿,”陈榆有些尴尬,转过身去。腊梅从包袱里拿出一身黑色的贴身软皮水衣来,穿在身上,把长辫子盘在头顶,又把随身的武器峨眉刺挂在腰里,“好了,阿榆,你先上江堤。”
陈榆把腊梅手里的包袱接过来,踮着脚尖向江岸上的守卫哨张望了一阵,夜幕初降,在稀稀沥沥的雨丝中,哨位附近的江边平房亮着灯光,四周的原野,除了风声雨声,没有别的动静。他紧走几步,猫腰走到江堤跟前,紧了紧腰带,象壁虎一样,爬上大堤顶端。
这一段江堤陡峭,但相对安全。陈榆伏在堤上察看一阵,垂下一条绳索来,腊梅拽着绳子,悄悄爬上去,伏在陈榆的身边。
“你看,”陈榆指着远处的灯火,“汉奸们都缩进屋里睡觉去了。你小心点。”
“放心哦。”腊梅朝江里看了看,此时风大浪急,黑色的浪涛和风声雨声响成一片,浪花拍岸,泛起阵阵泡沫,声势骇人。陈榆担心起来,“腊梅,水势太急了,不行呀,咱们改天吧。”
“你咋婆婆妈妈的哦,”腊梅用手刮着脸笑他,“放心啦,没事,这点浪头,小意思。”她拽着陈榆的手,慢慢把身子溜到江里去。抬头冲他笑了笑,“放心哦。”然后一松手,身子象一片落叶,飘到江水里。
雨势急迫起来,条条水注,打到江里,和黑色的江浪搅在一起,哗啦啦象无数头巨兽在摇头摆尾,大声怒吼。腊梅纤细的身子在雄浑无垠的江水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陈榆瞪大了眼睛,眼看着腊梅身子一摆,象条鱼一样隐没在浪涛里。
陈榆忽然心跳起来,自从深入敌后以来,他执行过好多次危险任务了,履险犯难是家常便饭,但他自小养成的性格便是乐天派,便是刀山在前,也总是嘻嘻哈哈,从不担心。但现在眼看着这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跳进风急浪高的长江里,却不由大感忧虑,心里通通直跳。
夜色完全黑下来了,腊梅的身影,很快便卷入怒吼的江水里,不见了踪迹。暴雨如注,打得江边的芦苇野草,噼叭作响。江里的波涛声震撼耳鼓,陈榆伏在江堤上,头上身上往下淌着水,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瞪大眼睛往江里看,只能看见翻卷着的黑色江水,一浪推着一浪,涌起老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榆的身子觉得都快麻木了。终于,看见浪峰里,一个小小的身影,破浪钻出来。
重重叠叠的浪涛挤压着翻卷着,低沉地吼叫,和风雨声混杂在一起,在暗夜里惊心动魄。腊梅小小的身影浮上浮下,在波浪里穿梭着,一会钻出来,一会又隐在浪峰里。
陈榆在堤上使劲攥拳头,在心里暗暗鼓劲。腊梅的身影越来越清晰,象一条大鱼,身子一曲一伸,钻出江浪,向着陈榆招手。陈榆把绳子甩过去,腊梅顺着浪涌,两腿一夹一蹬,到了岸边,伸手抓住绳子。
陈榆拽着绳索把腊梅拉上江堤,三把两把,将自己身上的衬衫脱下来,披在腊梅身上。腊梅的浑身往下淌着水,大口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