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夏天海边清爽的微风,带着一点点湿润的咸味儿扑面而来,如同一双有魔力的手,轻轻撩动她头上的发丝。

林嘉颖伸出手,将凌乱飞舞的发丝捋到耳朵后,深呼吸了一口那清爽的海风,而后出神地看着那微微透着黑紫色光亮的神秘的天际,一时无言。

只见那泛着紫光的穹顶之下,深重如同墨汁一般的海水上,那漫延至更深处海域的犄角处,正静静躺着几艘巨轮。它们庞大的身影投射在更为广阔的海天之间,就如同黑暗深处潜伏着的泛着金属冷光的史前巨兽,黑压压一片,带给人紧密的窒息感。

在北京生活多年,习惯了精致舒缓的情调,她已经好久没感受到这种带着原始的律动的澎湃以及毫不留情直扑面而来的金属质感了。

它们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不只是地理上的差异,更是时间上的隔阂。一个从远古走来,一个漫延向未来。

“你没来过海边,是吧?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大海时,反应比你还要夸张。”于连关上越野车车门,从上边跳了下来,跟着她一步一个脚印,在海滩上留下一串串脚印。

“我见过大海。”停了片刻,又加了句:“大概吧……或许是在梦里,迷迷糊糊的,我也说不清。”

“你们搞文艺的,说话都这么玄乎,用我母亲的话来说,就是你们能不能说人话。”

她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里就是你们训练的地方?”她伸手给目力所及的海域画了个圈。

“不是,这里太小了,只能停留几艘船……我们训练的场地,比这还要大得多,水也要更深,有时候还要开到不同的海域。”

“你带我来这儿,会不会出问题?这种军事重地,一般来说,是不会给外人参观的,更不用说拍电影了。要知道,你们搞军事的很厉害,只要一张照片就能给你分析得清清楚楚,连在什么地方,军舰类型,吨位,功能……之类的信息都给扒清了。”

“不会,这只是片小小的浅滩,清末北洋水师就在这儿驻扎,现在已经荒废了,荒凉之至,各国的军舰都不愿意来这儿了,没有什么军事价值。”他微微一顿,接着说道:“再说了,中国还有哪片海没被外国人摸透呢……”

低沉似呢喃的低语很快就消失在无边的旷野之中,只留下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充满了无限的失落。也不知是不是几十年前的北洋水师那不甘的军魂之遗恨。

“别说这些了,多说无益。既然来了这儿,就看点不一样的东西吧,这或许会对你有些用。”他截住了话头,伸出手指了指一艘孤零零地停在犄角一侧的巨无霸,声音带着无限感慨,“看到这个了么?这是海圻号。甲午战争中的巡洋舰,排水量4300吨,主炮口径203毫米,是世上最大的巡洋舰之一,便是现在,也仍是。”

林嘉颖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只见那浓重如同墨汁的海面上,天际幽幽的紫色光折射出冰冷的金属质感,那两只横亘在天地间的巨大的烟囱直插云霄,不难想象当它全速前进时,是一种怎样的状态。

“清朝末年……应该是宣统最后一年吧,也就是11年的时候,它曾出使北美。那时恰逢墨西哥发生大规模的反.华事件,大肆屠杀中国人,海圻号舰长毅然下令形成威慑,然国家积贫积弱,这层薄弱的威慑到底还是失败了。中国的军人,没办法保证国人的安全。”

他轻描淡写地诉说着这艘军舰的往事,声音淡得仿佛时刻都能被风吹散,遗落在尘埃之中。

“你的军舰呢?”

“我哪有什么军舰?”于连摇头,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我不过是艘小船的船长,专门给弟兄们捕鱼加餐的!被褚参谋长戏称为‘北洋渔船’。我船上的弟兄,什么才艺都可以没有,但那水上功夫,可是北洋军里一绝!不是每个海军都会水哩,多的是旱鸭子!对了,船上的鱼味道不错,来自不同地方的弟兄,不到一小时就可以给你整出一顿不同风味的全鱼宴。怎样,有没有兴致前来参观参观?他们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已经有人跟我打听你了,软磨硬泡硬是要让你过去。”

“当然,荣幸之至。”

两人沿着海岸线一路前行,半晌沉默不语。

“这天真她妈黑,虽说经历了很多个海上的夜晚,但还是无法习惯……”他伸出手掌,遮住半边天空,摇摇头仿佛在自言自语。

“你们出过很多次海?”

“嗯,很多次。渤海、东海、南海……基本上都去过了……遇到海浪时,那船就跟翻跟斗似的。开始的时候,胃里的胆汁都要吐出来了,后来渐渐习惯了起伏不定的波涛,倒形成了种微妙的安稳感,在平稳的陆地上,反而有种摇晃的感觉。每个人,每时每刻都要有去海龙王那儿报到的准备。”他笑了笑,突然问了句:“你看这天很黑吧?”

“嗯,感觉要比北京的天黑很多,大概是‘海天一色’的缘故?”

“海上的夜要比这黑得多,整个人就跟在墨汁里翻滚似的,看不见尽头。”

两人边说边边走,在沙滩上留下了一串串脚印。不觉间已是天色将明,只见东方的天际微微透出一丝光亮,紧接着,那轮沉睡已久的红日悄悄在海平线上探出了一丁点儿脑袋,好似一束强光射.进了浓重的墨汁里,万物开始苏醒。清凉的晨风将海鸥的高亢清脆鸣叫送到岸上。不一会儿,那轮红日冲破一切阻碍,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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