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次他的运气显然没有好转,以至于几天下来依旧一无所获。不过他也释然,找个称心的地址哪有那么容易。诗咏老是说他不愿意将就,他也承认。这毛病不大不小,但对人对事都麻烦。
上次陶斯淼离开后,她又联系过他几次,他碍着她那天说的话,觉得她应该放下了,不接不合适,结果接了又听她带着哭腔地说着以前的事,他知道她是喝了酒,不挂断也不回应,只是当她一遍遍地问他,如果不爱了,为什么四年来没有开始新的感情,他忽然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好像从来没深想过爱是什么。
以前陶斯淼喜欢他说爱这个字,他一开口,她姣好的面容上总是带着羞涩和满足。他肯定,那不是伪装出来的。所以,他承认自己也爱过。
可是如果爱到了最后是互相伤害,他不需要这样的爱。
这两年他一站成名,风头正劲,因为不想错过机会,所以他把生活的重心都放在了事业上。其他的事则全部往后排。可是当他意识到身边的好友都陆续恋爱成家,连诗咏都当了别人的新娘,他也会想,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一个人的时候,也会觉得自己挺傻的,忙忙碌碌到头来发现连忙的原因都找不到。而当他意识到身边还有一个人跟他一样傻时,这种挫败感竟然有了一种被抚慰的感觉。
所以他把甘棠当成自己的盟友。
或许是两个人有着共同点,所以很多接触在不经意间就深入了。再加上几年前诗咏因为工作的原因住进公司宿舍,甘棠因为原先的房子租金上涨而不得不搬家,他就帮着把对面的屋子租下来,两个人就成了对门,算一算,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和甘棠见面的时间甚至比和诗咏的都多。
于是,渐渐地,他们的习惯就融入了彼此的生活。
就像她知道他喜欢吃面而不是米饭,喜欢清淡而不吃酸辣。
知道他只画风景而从来不画人物。
她帮他打理画室,有时比诗咏做得更多,连画廊老板都有她的联系方式。
她有他的房门钥匙,就算从来没用过,他在外地也觉得心安,仿佛这样是有人专门为他守着他的家一样。
他何其有幸,拥有这样一份珍贵的友谊。然而他又何其愚钝,这怎么可能是友谊。
他似乎从来没有感激过她,仿佛她对自己的好都是理所应当。也是想到这里,他才找到了陶斯淼那个问题的答案。
他不是因为还爱着她才始终单身一个人。而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另一个傻丫头对他无私的好,便再也无法接受另外的人。
甘棠对他不是妹妹对哥哥的好,不是朋友对朋友的好,是女人对男人的好。
如果他排斥,他一定会察觉,可是他珍惜,所以沉沦太深,只有在外来的刺激之后,才会回头慢慢想,慢慢捋清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而这一捋,连他自己也觉得吃惊:原来他对她的感情,也不仅仅是哥哥对妹妹的守护,朋友对朋友的支撑,更多的是男人对女人的在意。
就像他记得她的生日,却不敢给她送礼物,幼稚而可笑地想着或许送礼物的朋友太多,而她会记得不送礼物的只有他一个。
走廊上的那回,他明明知道她是在装醉,心想着逗一逗她,却没想到认真的反而是自己。
至于那碗馄饨,明知道是她是因为陶斯淼的来电而想出来的恶作剧,却还是硬着头皮吃完了,就想让她出出气。
而住在他家的那晚,他看着由于睡衣太过宽大而无所适从的她,竟然觉得家里多个女人的感觉其实也不错……
这些念头一旦冒出来,便没了缩回去的可能。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个念头是什么,陶斯淼就回来了。
就像一颗石子忽然落入湖心,搅乱了他的思绪和所有的打算。
但那天晚上,令他出乎意料的是,当她在他面前鼓着腮帮子吃辣酱拌饭的时候,当她因为吃了酸橘子而对自己怒目而视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不是烦躁,而是欣慰,是她的表情和语气让他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她总是在他的关键时候出现,用她特有的方式把自己拉回到正常轨道。
之后的几天,因为青年油画大奖赛,他花了几天时间去外地调整,结果意外地遇到了那个女孩,被她一语道破自己的心动。或许是连老天爷也对他的迟钝看不下去了吧,于是派了一个人来点醒他。而当他结束所有行程匆忙赶回来,却没想到再见她是在医院。
她从来不轻易在自己面前表现出软弱,但当她因为生病而流露出可怜巴巴的样子,他才明白,她一旦软弱起来,自己根本招架不住。
把她搂在怀里时,他的对面就是一对夫妻,看得出来,他们感情很好。那一瞬间,她觉得怀里的女人,也是他的珍宝。
唐颂想着这一切,心口微暖。
入睡之前,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方才两个人撞到时,她明明疼得厉害却还担心自己的神情。她的手因为着急而碰到他下巴的那一刻,他忽然很想把她揽进怀里,深深地吻她。
当然,最后他还是克制住了。
她胆子很小,他怕吓坏她。
他和她,都需要一个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