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崛起,必经诸般苦难,磨练人心,凝聚意志,如此才能王气长存,百邪不侵,若不是天地降灾磨炼,凡人又怎知抱团取暖的道理?”张博摊开双手,道:“话虽然不好听,但却是再正确不过的道理。”
“那总不能就眼睁睁看着大旱之下颗粒无收,饿殍遍野吧?”陈午生忍不住问道,毕竟是百善之家,就算人情练达八面玲珑,心中的善意却让他有些接受不能。
陈敬之叹道:“所以说,你没有做主祭的天赋啊!”
张博摇头道:“你之言也对,却只能看得一时,常人之寿不过六十,人生七十古来稀,寿命约束下,自然不能目光长远,仅有的一两个目光能穿过岁月的贤人大哲,也往往被愚民诬为妖言邪语,若不然,怎会有言说,天下愚民,十之九九呢?”
“神庭坐镇天地中枢,调理阴阳,看的是千年变幻,沧海桑田,人再怎么高贵,也不过是万物生灵一种,天地无数分之一,一郡之地,放眼天下不过芝麻一粒,些许干旱,于郡民而言大祸临头,于神庭,于天地,于万物而言,不过眨眼之间罢了。”
张博的话有些残酷,陈午生睁大着眼睛,有些难以接受,但心里却隐隐明白,张博说的,都是对的。
“更何况,那狐妖所做,就真的是乳川之福?”张博冷笑道:“你看它祈雨有效,其实是偷了其它地方的云气,天地云气自有定数,此消彼长,它偷了云气解了乳川旱情,别地却又招谁惹谁,莫名其妙引了旱灾?”
“再说那石泉,本是乳川郡民修整城墙,伐山太过,伤了地气,因此地势变动,石泉自绝,若是植树造林,休养生息,石泉自然重开,偏偏那狐妖以法术妄为,强通地脉,今日石泉重开,不过涸泽而渔,焚林而猎,不出五年,石泉必然再度干涸,且永无重开之日!”
张博冷笑道:“那狐妖看似所作所为皆是出自善心,不惜沾上天地因果,但其实呢,请狐妖出手的是百姓,供奉狐妖的也是百姓,而你们连它的本名都不知道,贡的不过一个虚名,将来天地反覆,清算因果,狐妖之过不过十一,乳川却是十九。”
陈敬之叹道:“就好比一个人变成穷光蛋,咬咬牙也就过去了,哪怕是种地搬砖,只要自身不放弃,总有翻身的一天,如今却好比借了高利贷,驴打滚,看似度过眼前危机,富贵无忧,可这富贵,早都不是自己的了,甚至这辈子都再无翻身之日。”
张博你一言我一语,在陈午生面前揭示了一个残酷却真实无比的世界真相,他心里沉甸甸的,仁义道德和天地一粟的道理在他胸中翻滚,搅成一团。
他闷声问道:“那第三个支柱又是什么?”
“第三支柱,便是那狐妖的死穴,也是大人这般奇谋的根本。”陈敬之插话道,目光流露着叹服,“那狐妖心思狡诈,聪颖敏锐,却没想到,竟也有作茧自缚的时候。”
“不错。”张博淡淡道:“狐妖以清净之体为根本,以法术利诱扩张信仰,但他毕竟是妖身,是妖身,就有不便之处,而若要避免妖身带来的负面影响,便必须笼络人心,以人对人。”
“祈福会?”陈午生福至心灵,惊呼出口。
“没错。狐妖的第三支柱,便是那为虎作伥的祈福会。也正是那狐妖的死穴。”张博肯定道。又接着言明:“任何一个庙会,无论是好是坏,在传播的过程中,神祇妖怪都不可能亲自出面,那样失之神秘,便不会有多少人去信他,所以,必须有人为之张目。”
“就如我神庭的敬天庙,神将不履凡尘,与尘世的交往,一切都靠主祭来传达。”张博看向陈敬之,陈敬之点头示意。
“再如那医仙庙,财神庙,还有各地的山神庙,真君庙,医仙庙有祖师会,财神庙有商会,山神庙没有主祭,却有各地集会,狐妖自然不能不如此,所以,它自己搞了个祈福会,为它扩张信仰,在这敬天庙不理俗事,乳川郡灾连不断的时候,本是一个为虎添翼的好事,可惜,这狐妖究竟只是个妖怪,不懂人间的根本,画虎类犬,作茧自缚。”
“那人间根本是什么?”陈午生只觉平日自觉聪颖的脑袋今日完全不够用。
“利益。”陈敬之叹了口气。
“没错,利益。”张博点点头,叹道:“世间一切,恩怨情仇,百态人心,都逃不过利益二字。”想到地球上早已赤落落的揭示了这个道理,而此方世界却古韵盎然,忠贞侠义之士的平均数量,远超地球千倍不止,张博就忍不住叹息。
“我不否认世间有视钱财为粪土的忠贞侠义之士,他们的精神我也是极为钦佩。”陈午生面色有些激动,不过张博知道他想说什么,摆手阻止了他,继续道:“但很可惜,忠贞侠义之士的数量,所占人间不过百一,甚至还不到,而一辈子沉浸在蝇营狗苟的庸碌之辈,才是这世界的主力。”
想到如今郡城内渐渐掀起的奢华之气,还能坚持仁义之风的人已经很少,如济仁堂那些以人命为资财,毫无医德之心的医馆大行其道,陈敬之面露悲色,“仓廪足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钱财本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偏偏如今,钱财却已成为了衡量一个人所有的根本,古之豪侠仁义之气荡然无存,钻进钱眼里的小人却大行其道。”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不是有句话说,没钱是万万不能的么!”张博笑了几句,“毕竟现在早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