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今夜一过,这些脚印都将消匿在厚厚的积雪下,然后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现在风大之时,鲜有其他人会出来闲逛,但是正星还是有些警惕地观察四周,以防止被人发现行踪。
正星可以想象宗门内混乱的情景,作为一个孩子,他承担着他本不该承担的责任,思考着他不该思考的问题,做着他不该做的事,爱着他不该爱的人。都说孩子天真无知,不天真的孩子是多么痛苦也没人在意。小小年纪却活得比成年人还辛苦,人们光知道天才的光彩,哪里知道光芒背后藏着多少阴影?
风渐渐弱下来,但雪花仍然旋转落下,好在雪还没有堆起来,不算太厚,正星试了试深度确保不会打滑,开始疾跑起来。他只要到了小镇,那么他们就不会再追上来了。
浅灰的天空俯视着茫茫雪原,一个形单影只的少年顶御着迎面的风雪在纯白的世界里前行,踏在雪上的每一个脚印须臾间就被掩埋,寒风凛冽,穿过衣袍钻进他身上的每一个角落。
正星在雪地上疾驰,没发现身后幽蓝色的残影在白茫茫的雪地上画出一道神秘的黑线。
辽阔无垠的雪原这时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显得无比空旷,先前安静下来的雪突然又大了起来,无数雪花扑到正星脸上,阻碍着他的视野。风灌进耳朵里呜呜鸣响,催促他快点离开。
与此同时,掌门已经派遣了众外门弟子搜索他,虽然只是做个样子,但总不能置之不理。
风雪中,一棵被雪压得有些弯曲地不知存在多久的巨型古松下,一个曼妙的身姿一闪而过,飞快地向山下奔去。
古松上的雪越来越多,树枝被压弯成弓,可风雪无情,古松只能独自感受冰寒交迫的冬季。
此时山上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本来在文武殿学习的静心宗弟子都守在山口,每个能行动的人都在搜寻着叛逃者的身影。若只是正星出逃倒不会引起这么大的波动,但是他还带走了星空,要知道星空剑的重要性在他们眼中比正星重要得多。天才的潜逃与稳固山门的星空剑相比,前者并不损害他们的利益,而后者会,这样他们就会自觉地行动起来,不在做一个无关者。这是再现实而合理不过的事情了。
风雪交加的夜晚,他们却要出来受苦受寒,怨声不断,都在咒骂着正星。沥青火把在静心宗里来回晃动,砖瓦上的血时不时映出火光,在漆黑雪夜中默默看着纷杂的人群。
众人本就不喜欢那个高傲的正星,加之平时的嫉妒,可以说是想活扒了他的皮。更有不少男弟子暗恋正歆的,一个个都哀声怨气,心中却暗暗叫好,要知道正星一走,追正歆师妹就有机会了。没想到在静心宗几乎无人不知晓正星,却没人关心正星为什么要叛逃师门,他们只知道,那个曾经被宗门引以为傲的天才,疯子想要携带宗门至宝逃走。
所以说天才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孤独的一个人?
这些人并不明白正星为了宗门才如此冒险,沉溺在表面的安适中迟早要毁掉自己,越是强大,越是明白责任与利益的重要性,察觉到这一点的正星非常清楚,有多少人在垂诞自己背上的剑。
他思考了很久才决心牺牲自己,却不为人所理解。虽然并不是很在意,但总是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希望有人能理解,那也是莫大的欣慰。
天空飘着雪,雪下得很大,树枝上压着一层层的积雪,压得弯弯的,雪越来越沉重,树越来越弯。但是天空仍是老样子,无情地撒着雪,丝毫不关心树的痛苦。风声呼啸,冲撞着树枝,却没想过掸去树枝上的渐多的雪。树不会说话,没人倾听它的苦,它也不会哭,只会默默承受。
静思阁中,掌门仍淡定地喝着冷茶,看着那个本该横放着星空剑的架子。此时药茶已冷,没有遮眼的雾水,一切都冷清清地呈现在他眼前。地板被打扫地干干净净,蜡烛也摆得端端正正,只是少了一个人。
他叹了口气,将另一碗冷茶端起,走出静思阁,倒进了洁白无瑕的净雪上,化掉了一大片。雪很快又盖着了这块不合景的伤口,但明明显显的比周遭凹进去了一点。
掌门低头,瞥见化掉的雪下面有残留的血迹,顿时眉头一皱。
“你们两个还真的是命中注定的悲剧啊。”他凝望着天空中不断落下的雪和深邃无比夜空,自言自语道。
一片雪花穿过木窗,飘落进静思阁,不偏不倚落在星空剑的架子上,掌门掀开架子,一柄白剑被丝帛包着平躺在一个匣子,掌门将白剑取出,替换身上的佩剑后就迅速转身离开。在原来快要被掩盖的脚印上又留下一道深痕。仔细看去,脚印残留着一点金光,这是掌门的轻功秘技的独特痕迹。
金燕羽,天下最快的轻功步法,论速度任何功法都只能望其项背。但是由于难以长时间维持,所以很少被人用来赶路。即使是星级的掌门也难以维持过久,不过大事当前,不得不这么做。
这时正星已行至雪原中心,雪覆盖了他的全身。尽管他有点不安,但已经踏出这一步,他再也回不去了。
但是孤独与过往,明明没有什么值得留恋。那么明知抛弃即可救赎,为什么还要犹豫不决呢?
风雪给不了他答案,他需要想清楚,因为这不是一件小事,相反,这促成了一件大事。
他有点后悔,转过身去看看这片他待了不知多久的地方,几乎所有地方都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