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皑皑的雪地,宛如清洗过阳光后,弥留下的、一大片耀眼的泡沫;衬托着雪原一角,希尔大屋被焚烧过后,仅剩下的、仿佛污垢的炭黑。
青烟尚且没有散尽;这时候,迈上断裂的木头,跳过坍塌的墙体,欧文·伯德已然奋不顾身地踩着余烬,以湿毛巾掩鼻,穿梭进烟雾里……
从镇子这一头,眺眼大屋,已经能看到对面的雪原。
站在大屋前,人群议论纷纷:
“那个乱来的家伙,我记得应该是杰·布朗警官的助手……”
“你没听说吗?他刚刚被升职了,与布朗警官平起平坐。”
“但这家伙应该没有布朗警官那么厉害的武艺才对;这么说的话,他真的没有问题吗?就算是他最先发现魔女,也拿对方毫无办法——布朗警官呢?昨天晚上据说就他一个人回来……”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这下子彻底激怒‘雪人’,还有‘魔女’;这个镇子要完了!”
“别说傻话,据说今天早上,布朗警官才说着‘事情不至于如此’,肯定找准了某些关键因素,只待把真相揭露给我们……”
“所以说他人呢?莫不是现在已经离开镇子,跑到其他地方避难了!”
你一言我一语,得不到结论的猜度肆无忌惮地散播着恐慌。
片刻,人们已经开始互相指责,开始给各自身上归咎着过错,开始认为当权者有所保留——终于把能想到的一切作为假想敌,而聚众前往行政广场……
隐藏于废墟烟雾中的影影绰绰,几经周折,欧文确实来到了一面奇怪的墙壁前。
将手按到其上,感受着灼烧的余温,他抹开一边——墙纸的色彩完好无损地呈现在瞳孔里,分明与旁边或倒下、或断裂的墙体相比,这扇墙壁只是被熏黑而已。
通过敲打墙壁的声音判断,他发现,半人高的位置,墙体中空。
撕开墙纸,映入眼帘的,是一扇依附着墙体的小拉门。
拉开门,容纳一个人乘坐尚且卓卓有余的方正空间与内置的扳动式开关,诠释着那是一架滑轮升降机;而根据墙体边缘的七零八落,可以推测这个升降机通往地下。
没有犹豫,坐进升降机,欧文扳下开关。
霎时,伴随机械运转声的响起,悄然不觉间,黑暗已然滑进眼眶,切换了景色——当运转声停下,视野再次豁然,那是一个阴暗的地下室。
以不知何时燃起的长明灯照明,黯淡的光芒不足以映亮一切。
朦胧的景致述说着空无一人的静谧:
整个地下室意外地狭窄,只有一个房间大小;正中央布置有长桌子,长桌子周围是足以两人并肩的行道,本就不宽的行道还放了几张背对长桌的座椅,而每个座椅前则又是一个依靠着墙壁的工作台,显得格外拥挤。
此刻,无论工作台还是长桌都放有各式各样的零件,但最引人瞩目的,无疑是长桌子上,某生物身体一样的机械产物。
红外感应仪的眼睛,四瓣嘴的脑袋,尾巴是箭矢连在一起模样的钢镞群;缺了一块的钢铁身体能看到里面差不多嵌入完毕的机械构件,扯出线条的连接处阐述着还没有被安装上的四肢。
取下长明灯,在机械产物旁边,欧文找到了一个魔法阵架构的平面图。
不像常规中嵌在圆环里的魔法阵,这张平面图上,是数个相同的小型魔法阵描画在一个不规则图案里——遗憾不具有魔法师的知识,他看不明白。
进而,搜索周围的工作台。
除了道具便是零件,对作为普通人的欧文而言,这些东西或许重要,只可惜常识之外,他根本无从甄别。
终于,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机械产物上,他沉下脸:
“看来只能先把东西搬到地面上了……”
与支离破碎的零件对应,最有说服力、能体现出最多信息的无疑是已经成型的东西;抱着这个想法,卷起平面图插到腰间,放下长明灯,欧文便试图搬起机械产物。
比想象中更重,但并非无法搬动——竭尽全力的咬牙切齿,然而,在他涨红了脸,把机械搬离长桌那一刻,一个趔趄,猝不及防的巨大响声中,他已经把整个机械产物摔得四分五裂。
沉默着,迫不得已,他只能举起长明灯蹲下,试图寻找还算完整的部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破碎零件的搜寻中僵住,一并掉在地上,欧文居然发现了一本垫着零件、似乎一开始便藏在机械产物里的记事本……
这是一本没有署名的日记。
坐到椅子上,于长明灯的昏黑下,欧文迫不及待确认上面的信息:
以第一人称角度叙述,每一部分的字迹都有所不同,说明着撰写日记的不只一人;而最初的记录是从五十年前开始——
第一页:
每个人都觉得他们的幸福是理所当然的,只要给我们希尔家族补偿一点铢两分寸的财物,就能让我们将至亲送出去,而不会抱有任何负罪感和同情心。
但我们已经受够了。
眼见骨肉分离只能视而不见,听闻痛哭流涕唯有充耳不闻;然到头来,却抑制不了肝肠寸断的思绪,无时无刻不想着女儿被作为奴隶,任由他们虐待、蹂躏的际遇,我们心如刀割,夜不能寐。
为什么?因为我们太弱小了,弱小得就连魔法师也不稀罕我们的请求。
可从现在开始,我将为消灭“雪人”而展开研究,哪怕我没有完成,希望你、希尔家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