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芜殿里没有燃灯,窗外宫灯的光,与那清幽的月色一起透过窗棱照进,使静谧的殿里流动着一种散碎而朦胧的光影。
紫鸢静静地侧坐在榻上,在光影映照下,整个人显得很虚幻、很难以捉摸。
几乎已不像个有血有肉的活人,是的,她的心随着寂府那场大火,随着北堂鸣告知她、聂瑾鸿葬身在那场大火中已死。
死了,他死了,他竟然死了!
闻知这个噩耗,她没有哭闹,更没有指责北堂鸣,只是静静地从御书房走回蘅芜殿。
二十多天过去,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能活到今日,盯着窗外,她的眼睛一眨不眨,似是心魂被妖邪之物给摄了住。她没有说话,这么多天与任何人都没有说话,哪怕徐太后亲自到蘅芜殿来看望,她也不说一句话。
突然,她起身走至梳妆台前,打开一毫不起眼的小盒,定定地看着盒子里放置的小瓶,嘴角慢慢的弯起。
坐回榻上,她拿出小瓶在手里仔细端详着,好似在触mo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寂大哥,寂大哥,很快紫鸢就会去陪你,很快……”她嘴角噏动,无声呢喃着。
梅姑站在一旁,看着她嘴角映出的笑容,忽然有种很不祥的预感:公主要做什么?她手中的瓶里装得又是什么?梅姑晓得紫鸢心中的苦和痛,尤其是这二十多天来,看到紫鸢如行尸走肉般活着,她的心里也不好受,想要劝说紫鸢想开些,但因自个嘴笨,只能心下忧虑,说不出一句宽慰之语。
“梅姑,你今晚离开皇宫吧!”紫鸢抬起头,却并未看向梅姑,而是将目光重新投放在窗外,感受着清凉的风儿迎面吹来。
殿里并不冷,而她却丝毫感觉不到温暖。
梅姑似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侍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过了今晚,我就要嫁给楚帝,身边有的是宫人伺候,而我,也不再需要你的保护,离开吧,离开这深宫,过你自己想过的日子去吧!”紫鸢怔怔地望着窗外,喃喃低语着,“这些年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倘若母后和皇兄知道你有带我夜间偷偷出宫,并知晓我已成为寂大哥的人,而你知道却不加以阻止,他们肯定会迁怒你的,离开吧,离开这皇城越远越好!”
“公主去哪,奴婢去哪。”
梅姑看向紫鸢,恭谨回了句。
“我去哪,你去哪?”紫鸢笑得苦涩,笑得伤痛,“我去的地方,你去不了,最起码现在去不了,听我的,离开,远远地离开皇城。”在听了她这话后,梅姑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加强烈,她嘴角动了动,终道:“公主,你不能做傻事!”
“傻事?我怎么能做傻事呢?”紫鸢攥紧手中的小瓶,“在那个地方,寂大哥一定不会再推拒我,他一定会喜欢我,娶我做他的妻,然后,我们幸福的生活在一起。”那个地方?梅姑眸光一闪,她知道了,知道了她心中升起的不详预感,具体是什么了。
“公主,不可,你不可以那么做!”
紫鸢只是笑笑,于梅姑之语,并未作答。
时间就在这静谧的夜里缓缓划过,一主一仆,一坐一站,就这么彼此静默,没再言语。
梅姑是在想法子,想如何能阻止紫鸢寻短见。
而她的主子,则是期待着晨阳的到来,好从无尽的悲伤中解脱出来,夜已过半,紫鸢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竟慢慢浮出微笑,但那笑看起来却极为恍惚。
殿门轻轻向两边敞开。
一队队宫女悄无声息地走近内殿,将手中拖着的物件放在桌上,随即恭谨退离而去。
凤冠霞帔,珠宝首饰,顿时给这清冷死寂的宫殿,增加了不少生气。
紫鸢转过头,并未因宫女们的离去而动怒,是她不允许除梅姑以外的宫人在身边伺候的。她盯着那放置在桌上的凤冠霞帔,珠宝首饰,脸上那恍惚的笑,渐渐变得讥刺:真是迫不及待想要她嫁给楚帝么?想要成就他的野心么?
“你真要嫁给楚帝,做两国联姻的牺牲品吗?”
凌曦的声音淡淡传来。
紫鸢身子一颤,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当看清楚来人时,她喃喃道:“你怎么来了?”朝国夜相,他怎么来了?他不是已经回国了么,怎会突然间出现在她面前?如死水般的目光,从凌曦脸上划过,再度落在桌上的凤冠霞帔上,紫鸢微有些深陷的眸中,散发出哀伤的光芒。
慢慢的,她站起身,走至桌前,将手中的小瓶塞入袖中,提起桌上的火红嫁衣,静静地看着,因二十多天来,她从未好好食过饭菜,身体已极度虚弱,就是走这么几步,加之一个简单的动作,也令她禁不住轻轻喘息起来。现在的她,就像是个断了线的布偶,只要一阵风,就会跌倒在地。
梅姑想去扶她坐回榻上,却在看到站在内殿门口的青衫时,整个人完全处于戒备之态,没顾上到紫鸢身旁。
“云、雾两国相互联姻,就是个阴谋,你何苦为了两位帝王阴谋的实现而委屈自己?”凌曦看都没看梅姑一眼,缓步走至桌旁,落座于椅上,“作为皇家公主,我知道你有你的不得已,但明知前路是个错误,为何还要迈步上前?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牢笼。”
牢笼?
明知是错误?
紫鸢笑着摇摇头。
牢笼也罢,错误也罢,天亮之后,她就会从中解脱,更可以惊醒皇兄,让他收起野心,免得天下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