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暗黑的夜,除了远处哑哑的几声乌鸦叫,除了项家大门口还忽闪忽闪的两盏门灯,这个世界,就完全可以说是归于死寂了。
项家镇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镇子,平日里生活还算富足,项员外是他们镇上的大户,养了小三十个家丁,护卫着项家的安全,也护卫着整个项家镇。
所以,当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匪患烧杀抢夺到项家镇时,项员外就带上了他的手下,和镇上的青壮年们一起,跟匪徒们顽强抗争。
匪徒们凶猛无比,项家镇的人几乎拼了命才把他们赶出了镇子。然而好景不长,安生日子才几天,那些土匪们又杀了回来。
这一次,项员外还是亲自带人,杀出了城,然而,这次竟是一去不复返!
项沛岚立在窗前,看着黑黝黝的没有一丝星光的天,眼泪无声的滑落,爹爹离开家已经一个月了,而也已经有十天没有传回任何消息了。
白天,镇上的几个娘子来找她,她们的相公都跟着爹爹一起出镇杀敌了,她们担忧,来问她可有什么消息,她只能笑着安慰她们,说有消息的,爹爹传回消息了,他们已经将那些匪寇打回了老窝,很快就能回家啦。
那些娘子们顿时热泪盈眶,激动的握着她的手,开心的不得了,一边抹泪一边说,“她们这些妇道人家没见过世面,就是不如员外家大小姐见多识广有定力,她们都是成了亲的大人,竟然还要大小姐一个闺阁小姐安慰,丢人了,丢人了。”
项沛岚微笑着送她们出门,然后又妥帖的安排好家里的一切日常琐碎,镇定自若的模样,就让她的贴身丫鬟小米都觉得,老爷可能真的这两天就能回来了。
直到了这会儿,夜深人静无人时,项沛岚才能偷偷的哭一会儿,她也不过是一个刚刚及笄的少女,她也害怕呀!
她只有爹爹一个亲人,她害怕爹爹再也回不来了,她害怕极了。
说起来,那日她也是穿好了一身铠甲,想要跟着爹爹一起去剿匪的,可是爹爹拦下了她,严肃的跟她说:“上前线杀敌是男人们的责任,不用你去,你有别的任务,你是我唯一的子嗣,你要在爹爹不在的时候,替爹爹守好镇子,守好我们的家,你懂了吗?”
她懂,她一直都懂,她也一直觉得自己做得很好,她还等着爹爹回来后好好的夸夸她呢!可是,如果爹爹回不来了,那她该怎么办呀?
现在,她只盼着,天亮以后,能有爹爹凯旋的消息传回来……
可是,天亮了,天又黑了,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小米端着晚饭过来,脸色很难看,但还是笑着开口劝她多少吃一点,她苦笑着看着眼前这一菜一汤和小半碗米饭,厨房肯定不敢克扣她的食物,看来,这是缺粮了。
他们项家都缺粮了,那寻常的百姓家肯定早就没饭吃了。
怪不得那些娘子们来找她时欲言又止的,原来竟是如此,男人不知在何处,家里一家老小还等着吃饭,这些重任压的她们喘不过气了呀。
她们应该是想问她借粮的,但是最终没有开口,因为她们觉得还能再撑一会儿,而支撑她们的,也就是她项沛岚撒的那个谎了。
项沛岚心里顿时更不是滋味了,她站起身,冲出了闺房。
她来到了项家的祠堂。
这里,除了供奉着他们项家的列祖列宗以外,还供奉着一朵黑色的干枯的花。
看着那朵花,项沛岚笑了,小时候她就很奇怪,为什么家里要供着这么一个怪东西呢?她甚至还想伸手去够下来玩一玩,结果被爹爹拿家法给打了手心。
爹爹当时一边抱着她,给她上药,一边语重心长的跟她说:“这个花很邪祟,能吃人的,所以坚决不能碰,这次打你,就是让你长个记性。”
她记得她当时还带着一缕哭腔问爹爹:“干枯的花怎么能吃人呢?”
“它有法力,会帮人实现愿望,但是,向它请愿的人要付出代价,那就是成为它的养料,用血肉来供养它,直到整个人都被它吞噬,甚至连一缕神思都不会存在。”爹爹说的很严肃,“难道,这不是吃人吗?所以,你以后还碰它不?”
当时她哭哭啼啼的向爹爹保证再也不会碰这个魔花,可是,如今,她却又朝着魔花伸出了手,修长的指尖离那干涸的花瓣,堪堪只有一线距离……
她到底还是收回了手,眼角的泪再次流了下来,她其实,也不过是个胆怯的女人,是个懦夫罢了……
又过了一天,终于有消息传了回来,可是这消息,却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离他们镇南三公里的路上,已经集结了不少的匪徒,他们的目的地,正是项家镇。
这说明,之前跟着项员外出去剿匪的人,全都死了,没了。整个镇子,顿时哭声一片,哀嚎遍地。
项沛岚最终伸出了手,她已经实在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把我的命给你,你帮我杀了那些匪徒,保住项家镇的人!”
干枯的黑魔花像是有嘴一样,吸着她的血液,她的身体摇摇欲坠,一眨眼的功夫,她的整条手臂都成了白骨,而就是白骨,也在肉眼可见的消失着。
她最后失去的,是头颅,而就在头颅消失那一瞬,她听到一个魅惑的声音,在跟她残存的一缕神思对话。
“成交!”
“啊!”
慕兮从榻上直愣愣的坐起,额头上都出了冷汗,又做噩梦了。
她喘着粗气,伸手想擦一下额头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