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里原是听了王夫人的话,对黛玉有鄙薄之意的夫人们,在听说贾母收回了女儿的嫁妆,都把目光集中在王夫人身上,想看看贤德妃的母亲怎么说。
王夫人万分尴尬,她也是没想到,黛玉会挑出来说贾敏嫁妆之事,直问到她脸上来。身边的李纨、探春、惜春,也十分惊讶,她们真的是不知道姑母嫁妆被收回的事儿。
探春上前说道:“太太哪里知道这些事儿呢!老太太这回接了林姐姐回去,定会把姑母的,给林姐姐添妆的。”
周围几位看探春说话的夫人,就忍不住赞赏这姑娘的敏捷了,暗暗打量起探春了。也有的听探春说话,心道这姑娘话说的,回去就是奔老太太的添妆去了的,在不孝、势力上、又加了贪财,这是堵死了林姑娘投靠外祖母的路啊。
“三妹妹,太太是那府管家人,年前圣人着户部追讨,该归朝廷的一半林家财产,二老爷可是当着户部大人的面,说了收回我母亲的嫁妆,是老太太不知道还是二太太不知道?”
李纨冷眼看王夫人母女相继丢人现眼的,再看着旁边请她们起休憩的丫鬟,上前挽住王夫人手臂,“太太,后面还有人要敬香呢,我们先让让吧。”挽着王夫人出了灵堂,督促带路的丫鬟,逃一般去了贾家族人的休息院子。
王夫人直到见了凤姐,还没从黛玉给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凤姐看二太太一行人脸色奇怪,也不问,只让丫鬟递搽手巾、上茶。李纨得了上次的教训,也不去挑凤姐了,只看王夫人行事。
王夫人端着茶盏,看着一屋子都是贾家的族亲,费力的喝了几口茶平静自己,然后问王熙凤。“凤姐,你也是王家的女儿,你说黛玉到荣国府六年,我可有亏待她?”
凤姐奇怪,王夫人从来是水动、山动、她也是菩萨一般不动的性格,怎么会这么说话?“二太太也说了,我也是王家的女儿,怕是说出来的话,也没信服的。”
“那孩子我当自己的女儿,疼了她六年,没想到她……”王夫人说不下去,抽出帕子拭泪。
有丫鬟过来,把灵堂才生的事儿,在凤姐耳边悄悄说了。
凤姐心里笑,怪不得呢。“二太太,莫和小辈一般见识了。林表妹在荣国府六年,养在老太太跟前,吃的用的都是和宝玉一样的。府里的人都知道呢。”
王夫人听了,感动地说:“还是凤丫头明白。”
凤姐笑笑,“我在荣国府,虽是顶了管家的名,却没管过荣国府的银钱总账、大库。只粗略的知道,府里一年要开销万把银两的。林姑父在世的时候,每年给府里的银票是五千两,林家每年往来的四时八节的礼物,就更不用说了。”
霎时屋子里静默一片,连呼吸都可耳闻。王夫人白着脸,好像血都从脚底流走了。手指颤抖地指着凤姐说:“凤丫头,你,你……”
“二太太,可是我说错了一个数字?”
王夫人抖手,衣袖把茶盏带到了地上,辛夷指挥着小丫头收拾了,又给王夫人另换了一盏茶。
屋子始终处于诡异的静谧中。
探春看惜春,眼睛里说的是:原来还怨怪老太太,把黛玉这个外孙女放在亲孙女头前,原来林姑父每年给了五千两,顶了全府一半的开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