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可能是慢热的性子,此时一股脑说了三句,我只能抓了重点:
“你是不是往后退了?”
“……”
“我怎么感觉你这说话声还是离我那么远呢?”
“……”
“没,”他顿了顿,还是道,“我离你本来就不近。”
我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便又向那方向迈起了步子,脚步不停。
嗬,离得远我就抓不住你了?
天真。
四周还是静悄悄的,走了一段儿,只能听到我一个人的呼吸声。
那人不会已经走了吧?
想到又只有我一个人,心里便不由得有些发慌。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心里其实是有些好奇的,那人待在这里的时间显然比我长,他如果不愿说,我自是不会勉强。
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话而已。
仅此而已。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又开始学鹦鹉了。
左右也不是真为了听到什么回答,他这一开口,我竟松了一口气,隐隐有些心安。
“不知道,”我的语气轻松了起来,“倏的一下就来了。”
“你呢?”
他又不说话了。
仍是一片黑暗,寂静中夹着丝阴冷,害怕寂静的人总会找千万个方法寻求解脱。
“你喜欢去哪儿?”
“喜欢躺着。”
“你有什么爱好么?”
“没。”
“……”
能不能回答得稍微真诚一点儿?
“那有什么喜欢吃的么?”
“没。”
“嗯,我也喜欢吃烧烤。”
“那你喜欢吃辣的还是不辣的?”
“都不喜欢。”
“我也喜欢吃不辣的。”
“巧了。”
“你喜欢烤羊么?还是烤鱼?”
“我说,”那人幽幽地开了口:“你才是半聋吧?”
“……”
我最终还是妥协般地开了口:“我都问了好几个问题了,你有什么想问的么?”
那人又不说话了。
好像没有人吵吵着,他就说不出话来一样。
我正想着还是自己再挑起个话题,突然听到一句:
“狗尾草么?”
“什,什么?”我猛地一惊。
“狗尾草?”声音懒懒散散的,好似在嗤笑我这般一惊一乍。
倒显得我有些小家子气了。
我点了点头,又想到这么黑他应该看不到,便回了一句:“是啊。”
“怪不得……”
“什么?”
“没什么。”
我仍然朝着他那方向走,明明已经走了很久了,却好像总也走不到头。
“你叫什么名字?”等了一会儿,我又忍不住说话了。
我以前也没觉得自己这么话痨。
“不知道。”他说得无所谓。
“巧了。”
“你又不听我说话,名字这事也能巧么?”他好像又嗤笑了一声。
我倒是不在意他这笑声,只是继续往前走着。
“我也没名字。”
“你活这么大,不知道取一个么?”那人语气轻蔑。
“取了,怎么叫怎么怪,索性就叫狗尾草了。”
我感到那人好像想开口说什么,可他最终又什么也没说。
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说话了:“我叫黑洞。”
“黑洞?这是名字么?”我有点儿不能理解。
“我现取的。”他道,“连狗尾草都可以当名字,黑洞为什么不行。”
“你不会是触景生情吧?”
咱俩现在可不就像在黑洞里么,伸手不见五指的。
谁知他语气欠扁地道:
“是啊。”
“……”
他肯定是在嘲笑我。
我仍然在向前走,隐约竟觉得他的声音比刚才大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你想过要出去么?”我道,“咱们联手,想个办法,说不定能出去。”
“没想过。”他语气轻飘飘的,像是真的不在乎能不能出去一样。
难不成在这里待久了,判断力都出现了问题不成?
“可我想出去。”
我接着向前走。
不是错觉,真的越来越近了。
“抓到你了。”
我抬起左手触到了冰凉的绸子,赶忙一把抓住,咧着嘴角,语气里掩不住的欣喜。
“嗯。”他应了一声,没有惊讶,没有疑惑。
那气息好像就喷在我脸上一样。
随后,他也抬起了左手,一下伸进了我右边宽大的袖摆里,直接抓上了已经化原形的,缩在里面的草叶。
“放,放手!”
开玩笑,这又不是肉或骨头,一不小心真给扯坏了可怎么办?
当独臂侠么?
“你听到没有?!”
奇怪,即便离得这么近,还是看不清他的脸。
我只能凭直觉瞪着面前的空气。
他没有放手,反而另一手扶上了我的腰,随后一使力……
“啊啊啊!”我惊恐地叫了起来,“放,放我下去!”
“放……”
“啊——”
“砰——”
我活这么大岁数,第一次……
被人给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