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都没有真正的风平浪静,一直都有暗潮在涌动,只是表面上很难察觉。
刘鸥“看”到的,是一次极为小心的试探。
在他感应场的边缘,街道绿化带中间,一棵不起眼的小草,羞怯的顶开上方板结的土层,造成一个拇指肚大的小土包,边缘自然破碎的裂纹,产生宽度不足半毫米的缝隙。
与此同时,在相邻的另一条街道上,一只小指长的“草鞋底”从下水道盖子的缝隙中,弹出两条弯曲的触角,细密的鳞甲反射着极其微弱的光,没有被任何一个路过的人注意到。
再接下来,一座陈旧破败的楼房边上,不知什么时候被打碎的瓷砖边缘,与墙体之间岌岌可危的联系终于断开,指甲盖儿那么大点的小片,打着转儿坠落,在底层突出的广告灯箱上弹了一下,砸到灰扑扑的水泥地面,哒哒翻滚几圈儿,靠着断掉的拖把杆儿停住。
如此种种,不下十几处。
任何一处看来都是极其自然的发生,没有惊动任何一个岗哨的注意,同样也不会扰动漂浮的薄雾。
除了刘鸥。
他像个淡定的看着学生作弊的监考老师,把所有熟知的,曾经无数次发生的场面视若无睹,其实早都看破了一切真相,只等那可怜的熊孩子犯下致命错误的一刻到来。
任何“自然现象”的发生,首先得有自然环境为基础。
现在的整个郑城,都被强行扭曲成了不自然的人为设计状态,每时每刻散发的波动,正有条不紊的洗刷、改造这世界中的一切生物,除非刻意抗争、有效屏蔽,否则无可豁免。
那么,仍然按照“自然”规律出现的,必然会变成反常。
刘鸥不清楚科研中心的警戒场是如何运行,又是怎样的判断机制,看到并无响应,猜测可能真的比找到了漏洞。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小草发芽、爬虫漫游,泥块破裂,水汽流动,破布摇曳、纸片飞扬,种种“正常”现象此起彼伏,从边缘地带向着中心跌宕前行。
刘鸥不禁暗叹:“他们可真有耐心!”
同时也有点可怜那些家伙,都被逼到这份上了,真心活得艰难啊!
然而,人家貌似并不觉得,更多的小现象从四面八方产生。
眼瞅着最前端的一次,一辆路过的越野车忽然压到了碎石子,嘭嗵颠簸了下,从保险杠上跌落鸡蛋大的泥块,咕噜噜连滚带碰的,破成了十几块儿。
车子卷起尘土滚滚而去,其中一块鸽子蛋大的泥土滚到了马路牙子边,落进缝隙里。
一丝极其微弱的扰动瞬间闪过。
刘鸥看到附近的薄雾有了那么一刹那的停顿,似乎要形成定向震荡,随即失去了感应对象,重新随着气流飘荡浮尘。
“嚯,真瞒过去了!”
他不禁佩服起设计这行动的幕后主使来。
通过上百次的常态现象试探,让局部侦测机制形成惯性判断,对此忽略不计,而后再以一个较大的升级异动为进取,成功瞒过了密不透风的警戒手段,渗透进来!
他清晰捕捉到,那“土块”跌进坑里的刹那,整体粉碎为无数针尖儿大小的微尘,每个颗粒都像是迷你气球,随着微弱的低空气流纷纷扬扬的“流淌”漂浮,看似无法自主的任意东西,来回游荡,但很快就有一些被卷到了那座放着模型的大楼旁边,从缝隙中钻了进去。
一切都进行的那么隐蔽、轻微,若非刘鸥的感知够细腻,根本无法察觉!
不仅仅是这一边,最开始的那棵小草,在短短时间内,抽芽、舒叶、爬出藤蔓,缠绕着枯萎的冬青向上直至冒出头来,将一条柔嫩的枝条伸到十多厘米高的位置,而后张开一个豆粒大的花苞,迅速绽放。
难以想象,那里面竟充满了无数的花粉,被低空气流一卷,纷纷扬扬的撒出去,以相似的方式靠近科研中心,部分进了那大楼。
还有那“草鞋底”样的爬虫,窸窸窣窣的附身到一颗树上,迅速吐丝、结茧、成蛹,再脱壳成飞蛾,咬开茧子,扑棱棱飞起来,翅膀上无数细鳞片样的粉末洒在空中,一样随风潜入。
如此种种,花样繁多,无论动物或植物,全都是以自然而然的方式,最终借助流淌的夜风突破封锁。
刘鸥叹为观止!
无论这行动是一个还是多个组织策划,仅凭这绞尽脑汁的算计,加上精微之极的操控,堪称神乎其技!
你说有这样的本事,干点什么不好,非得鬼鬼祟祟当贼!
“哼,你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机会光明正大的进去,谁乐意搞得这么麻烦啊!”
贱鸟一如既往的管不住破嘴,刘鸥心情好,不跟它计较。
继续观摩下,宽敞的会议厅中终于有了稍大点儿的动静。
各式各样飘进去的尘土、花粉、蒲公英、孢子等等,各自很小心的聚拢在阴暗角落当中,以它们的细微程度,人类最先进的光学监控设备也无从察觉。
当然现在也不靠那个,防护力场是无所不在的。
那些细微颗粒开始在某种既定程序的操纵下,排列重组。
有的勾勒成一只眼睛,有的变为多重套圈儿样的望远镜,有的扭曲成隧道,有的则兼并为一条肉眼难以分辨的线条,或者从远处对准“彩虹桥”模型,或者小心翼翼的靠近。
这场景观测起来老费劲了,刘鸥都忍不住想要上去帮一把。
不就是想能清楚那模型的虚实真伪么……其实他也想